“没来得及。”胤禩抿抿嘴,他看了一眼木栅栏上放着的孤零零的咖啡杯,叹了口气,一踩油门往来路而去。
回到镇上,一间老旧地像是古董店一样的乡村咖啡馆前,胤禩和胖乎乎的老板正在说鸟语。
胤禛站着外面碎石铺的路上,没来由的心慌。
这和第一次买个外卖都能撞见老八的情形不同:那个时候他几乎是恨不得仰天大笑的得瑟。老八溜了,他想都没想就下楼去找。
一根烟没抽完,胤禩已经出来,面色略急:“刚刚他们吃了饭已经离开,但离这里最近的村开车也要2小时。镇上就几家小旅店,我们先找找。”
胤禛不知道该说什么,听说看到老十三也出现了,他是又急又不敢相信。
问题是怎么老八比他更急迫?
这事情无解,胤禛有点神不守舍地上了车。
……
车停在路边,胤禛的鸟语不是强项,所以由胤禩一家一家的小旅店挨着去问。
越到了后来,两个人那种气氛越奇怪。
上了车,胤禩总是说:“不是这家。不要紧,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这里也很少游客来,黄种人的脸很好认。”
胤禛下意识地说:“好好好。”
胤禩看了他一眼,继续开车往前走。
天已经擦黑了,镇上的小酒馆热闹起来,这个时候男人们要么都回到家里围着餐桌享受一顿丰盛而超高热量的晚餐,要么就聚集在咖啡馆里喝酒大声喧哗。
这里的人和巴黎的很不一样,各个都是十足的乡下汉字。来自巴黎的城里人鄙视着这里的乡野村夫,这里的村夫村妇们同样鄙视着像是贵宾犬一样容易受惊的城里人。
胤禛在车里等着,看着老八前后忙碌。他甚至想说一句“别找了,说不定看错了”或者是“这都是命”来总结一下今天下午的闹剧。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也焦躁起来。
他看向车窗外的小酒馆,是白天他们路过的地方。
一个模糊的华裔男人的身形印在窗户上,胤禛一愣,然后鬼是出差地推开车门直直地走过去。
……
胤禩问了连着的几家小酒馆,出来发现车子副驾驶上没人了,围着车看了一圈儿正要打电话看老四跑到哪儿去了,但是眼睛一抬,正在拨号的手就顿住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手机慢慢扔回汽车座位上,然后靠在车门上拿出一根烟,衔在嘴里却发现身上的最后一根火柴也用完了。
对面酒馆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脸上都有笑意地正在说话。
胤禩伸了个懒腰,叼着烟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就想大笑一场。
一个下午的折腾,他才发觉滴水未沾的。
饿了。
胃疼地厉害。
算了,转身去隔壁的小餐馆,吃饱了就不会胡思乱想。
(补完)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还有一张
不评论,只看他们作天作地
请为对方命名:
八哥:四姐
四哥:作天作地小公举
八哥:……
第45章 全文完
按照卡车司机的饭量,胤禩点了晚餐,烤鸡肉和培根芦笋,还有烤甜椒。是这么一大桌子红红绿绿很好看,但他吃了两口就胃口全无。
餐桌上放着本地产的桃红色葡萄酒,一口气喝了一大杯,胤禩头有点晕。
以前习惯了一个生活一个人吃饭睡觉得挺好,现在却觉得有点孤单。
点了一桌子菜,结果没有人陪着一起品评嘲讽,也没人说一句“蛮夷吃食,粗鄙不巧”。
空腹喝酒太急,他很快就难受起来。
把一把零钞放在桌上,一个人跑到野地里吐,肝胆脾肺肾都要吐出来了。
白天的热气已经散尽,夜里的风一吹,胤禩刚刚出来的热汗逼了回去。他打了一个寒颤,更难受了。
撑着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这个时候一只水杯从后面递过来。
胤禩回头瞥了一眼,是老四。
他没说话,接过水杯漱口。
水杯空了,胤禛接过空杯子,走到旁边的小酒馆又要了一杯,连比带划用肢体语言终于要到了一杯热水。
胤禩端着热水喝了一口,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消失了一点儿。
实在是太狼狈了,胤禩现在清醒之后有点接受不了,靠在道边的树上休息。
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胤禛把水杯放在石子儿路上,好像没注意到对方的排斥,开始自顾自絮絮叨叨:“这地方别说茶,连热水都带着咖啡味儿。上次喝茶还是再巴黎吧,金瓜普洱很久没喝到了。”
胤禩闭着眼。
胤禛继续说:“老实说,不管是哪辈子,爷都没想过会这么狼狈。荷包羞涩,靠弟弟赚钱养着。”
胤禩的眼皮动了动。
胤禛望着广场那头远处酒馆里觥筹交错的人影,咕哝了一下:“原本是打算包养你的,谁知道你东奔西跑的,爷连个长久差事也不好找。”
回国当然法子就多了,去新加坡也有人脉,就算老爷子放话几个相熟的家族不许和他来往,他也有别的路子可以走。
但老八的做法太作,把自己当个世界公民一样游荡,好像很害怕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有时候他都觉得像两个流浪汉。
胤禩的眼睛有点放空。
他害怕一个人一辈子呆在同一个黑暗屋子里的那种感觉,所以他停不下来。
胤禛忽然毫无预兆的说起其他的事情:“洋人就是没时间观念,今天去买东西喝,回来嫌远想做个公车,等了五十分钟,咖啡都凉透了。”
胤禩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想起了下午放在木桩上的那杯咖啡。
胤禛还在说:“你也少喝点咖啡吧,不是经常半夜胃疼?刚刚是不是也是难受地吐了?”
胤禩嘴唇动了动,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
老四婆婆妈妈的习惯一直没改。
胤禛继续说:“后来我也想通了,上辈子轰轰烈烈帝王将相,知足了。这辈子,过成另外一个样子,也挺好。”
胤禩垂着眼,抿着嘴,还是没吭声。
胤禛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一直觉得爷会受不了你,迟早会走的,才这样毫无顾忌把最扎心的一面给爷看是吧?”
胤禩:……
胤禛:“你想什么,爷都知道。”
然后胤禛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了一瓶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酒来,拧开,喝了一口,哈哈笑起来:“上辈子到死,也没想过能过得这样毫无顾忌。”
胤禩终于忍不住:“别在那儿像个无家可归的酒鬼一样喝酒……”
胤禛低着头:“爷是想过一走了之,可走了又怎么样?我找你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找我,这就是命。”
胤禩闭上嘴,他在想自己到底信命还是不信呢?
胤禛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把自己——放在尘埃里,期待着走过的人不要踩。”
胤禩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梗着,难受得厉害。
然后他慢慢坐到胤禛身边的石子儿地上,继续发呆。
胤禛看了他一眼:“你下午遇上老十三的时候,是在到处找朕对吧?别说不是,你当时还帮着他翻译来着,他把事情全须全尾都说给爷听了。”
胤禩慢慢说:“这能说明什么?”
胤禛:“说明你还算有良心。”
胤禩:……
胤禛像酒鬼那样就着瓶子又喝了一口:“其实这样挺好。”
胤禩下意识就问:“好什么?”
胤禛说:“从前爷有个兄弟,那钟麟也认识,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中学的时候,让家里人给抓奸在床了,后来被族人流放去了新疆。”
胤禩来了点兴趣:“最多娶了就是,现在还兴流放?”
胤禛看着他,神色玩味:“因为抓奸在床的是他和另外一个男人,也是系统里的,那可算捅了马蜂窝。”
胤禩哦了一声:“所以他们一起去了新疆?”
胤禛摇摇头:“真这样就没那么多遗憾了。那个男人被家里安排出国读书了,我这个哥们儿硬气不肯低头,就一个人去新疆。家里人说不低头不准回去。”
胤禩:“那他现在?”
胤禛:“前年才回去的。”
胤禩:“他低头了?”
胤禛又摇了摇头:“那个男人在国外出了意外,驾驶直升飞机的时候坠机,尸体很久才找到。他们没能在一起。”
胤禩听了,觉得这才是戏剧一样的人生。
胤禛灌了口酒:“其实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情情爱爱的,不懂也不打算弄懂了。有时候想起这几百年经历过的事情,就想还有什么必要受制于人?”
胤禩深以为然。
有时候,自己的敌人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胤禛:“爷这辈子用得着受谁的气?真敢给爷脸色的估计也就只有你了。”
胤禩睨着他。
胤禛侧过头来,抓着酒瓶的手戳戳胤禩的心口:“老八,你不一样。”
他典型有点喝醉了。
胤禩哽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那个人,真是老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