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促他赶紧去吃饭，沈师傅回头看一眼坐在桌边的小孩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附近有个工地，林郁之在里面做资料。他本身学的这一行，边做边学上手也快。只是工地到底是辛苦的地方，小孩年纪不大，跟着一帮喝酒吃肉习惯了的大老爷们在一块格格不入，经常是最后一个才过来吃饭。
几个月前，有个年轻的男人找来这里。他当时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同林郁之关系匪浅，两人的容貌实在太过相像。
“麻烦您照顾他……”对方留下了一笔钱，“不要让他察觉到，不要告诉他。”
之后林郁之再过来吃饭，他会独留一份，有时候也会特意在里面埋一些好菜。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不能太好，以免被他察觉到……
数月以后。林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回去了家乡。
林母震惊地瞪着他怀里的孩子：“这、这是小郁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荒唐！”
林园跪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是我偷的……就算您怨我，我也没有办法……”
“她长大了以后要怎么办？”
“我会一直照顾她……请您不要告诉她，也不要告诉小郁，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这样做太自私了。”
“我只要这么多。请您帮我。”
第20章 桃之夭夭
林灿坐在林园的怀里。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个小破车里？”
林园说：“这是一种伪装。”
“什么是伪装呢？”
“伪装就是变色龙的皮，可以变出各种颜色来隐藏自己，不被别人发现。”
林灿大约是明白了，问他：“爸爸不想被谁发现呢？”
小面包车停在一个正在建设的大楼对面。林园指着一个站在工地大门口的人说：“那个戴红帽子的人，看到了吗，他是爸爸的弟弟。爸爸不想被他发现呢。”
小林灿马上接口：“爸爸的弟弟是叔叔。他是我的叔叔。”
“灿灿真是聪明。”
小林灿受了夸奖，开始得意，“我还知道，爸爸的哥哥是伯伯呢。”
林园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爸爸，灿灿有伯伯吗？”
林园摇一摇头，“灿灿有叔叔了还不够吗？”
“如果灿灿又有叔叔，又有伯伯，就更好了。”
“小灿灿真的是太贪心了。”
林灿被爸爸挠到肚子上的痒痒肉，咯咯的笑起来。她瘫在爸爸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爸爸，你好坏哦。你再欺负我，我就要大声叫了，让你的弟弟发现你。”
爸爸于是撅起嘴巴，拿手指戳一戳林灿的小肚皮。“灿灿也好坏哦，居然威胁爸爸。”
小女孩还不能理解“威胁”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觉得这样和爸爸玩闹特别的开心。
街对面的林郁之在等到女孩后，展开了笑颜。
“其实不用特意送过来，我们这边也有卖盒饭的。”
三年前的那项工程已经结束。现在的工地和沈师傅的小饭馆根本不在同一个区，但沈师傅执意要给他送饭。
一开始沈怡不愿意跑腿，后来时间一长，沈师傅不让她跑腿，她自己倒是不乐意了。
两人也没有进去项目部的办公室里坐一坐。外面的风正凉爽。两人就坐在大树下的路牙上，打开了饭盒。
女孩儿一会瞅瞅林郁之，一会去看看蓝天，一会又去瞅瞅他。林郁之被看得不好意思，于是女孩儿一瞅他，他就尴尬的笑。
这样的情景看到远处人的眼里，一个是含情脉脉，一个是喜笑颜开。
“叔叔旁边的阿姨是谁？”林灿把脸贴到玻璃上。
这玻璃，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不能看到里面。
“有可能是灿灿将来的婶婶吧。”
“婶婶是什么？”
“……是叔叔的老婆。”
“那就是红太狼咯。”小林灿忧心道：“爸爸，你的弟弟要惨了，他会被平底锅拍飞。”
林园笑着把女儿搂进怀里。“婶婶是温柔的红太狼，她也没有平底锅。”
小林灿摸一摸自己的胸口，她学自己的奶奶，“哎……这样我就放心了。”
等那两人都离开了，林园叫司机开车，怀里的小林灿已经睡着了。
林灿正是喜欢翻箱倒柜的年纪，整天在她爸爸的书房里面寻宝。
她力气也大，愣是把藏在角落里的纸箱拖了一点出来。跑到厨房去找林母，死拖硬拽着让林母来帮她。
“我的小祖宗，你又把你爸藏的什么好东西给翻出来了？”
上次这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绒袋子。她也没在意，等到孩子伸着套着圆环的食指问她好看不好看时，她才反应过来，那小绒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指环的尺寸，对于女孩的手指来说应当是略微的宽松。她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好说歹说，哄着孙女把戒指送给了她。
不知道孙女从哪里摸出来的，就给林园放到了床边的柜子里。
小林灿指着纸箱侧面的卡通西点师傅：“奶奶，小人儿。”
林母蹲在她旁边。“小人儿真可爱。”
“灿灿也可爱。”林灿指一指自己，又指一指纸箱，“奶奶，打开。”
林灿是家里的小公主，其他人都是她的仆人。仆人不会哭，可是公主是会哭的。
林母只好去抽屉里拿裁纸刀，将纸箱上面的胶带割开。
“哇~好多小人儿。”林灿兴奋地大叫，拿起其中的一本漫画书举到林母的面前。
这种漫画书，小儿子在小时候也是十分喜欢的。林母对它们略熟悉，告诉小公主：“它不是小人儿，它叫小叮当。”
“小嘀嗒？”
“是小叮当。”
“是小嘀嗒？”
“算了，小嘀嗒就小嘀嗒吧。”
“哈哈。”林灿把书捧在怀里，蹦蹦跳跳。“小嘀嗒，小嘀嗒……”
这大约是林郁之留下来的东西。林母心想着还是收起来，以免大儿子看见要睹物思人。让小公主放回去，小公主可不干了，一溜烟的跑掉：“不给奶奶，我要看书，我要看小嘀嗒。”
林园一回来女儿就扑到他怀里撒娇，手里举着一本小漫画书。
“爸爸，你看，我有小嘀嗒。我有好多小嘀嗒。”林灿在他的面前画出一个大圆，以显示小嘀嗒之多不是一般的多。
林园失笑：“你又翻爸爸的东西啦。”
林灿歪在爸爸的怀里。“爸爸，我最喜欢你了。”
犯了任何错误，只要说出这句话，爸爸都不会生气。小林灿是深谙人性的优点。
“喜欢小嘀嗒吗？”爸爸问她。
“喜欢。”她点头，一面像模像样地翻开漫画书，“可好看了。”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家伙，大言不惭地问林园：“爸爸，要不要灿灿给你讲一讲小嘀嗒的故事啊？”
“好吧。”
于是父女俩躺在榻榻米上，女儿开始给父亲讲故事。讲着讲着，书到了父亲的手中。父亲抱着孩子，一面翻页，一面给她解释画上的内容。
小女孩一会儿看看漫画书，一会儿扭头去看一看父亲的脸，两只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听到好玩的地方她会拍手大叫：“小嘀嗒，小嘀嗒……”
“爸爸，你也给灿灿买一个小嘀嗒吧。”她揽住父亲的脖子请求。
“小嘀嗒只生活在大雄的世界里。”父亲的手指指着漫画书，“而且小嘀嗒是独一无二的，它是大雄的好朋友，失去它大雄会很伤心的。灿灿想要大雄很伤心吗？”
灿灿把脸埋进父亲的脖子里。“灿灿也很想和小嘀嗒做朋友，但是灿灿不能去大雄的世界，灿灿也不想离开爸爸，灿灿不想让大雄伤心……”
父亲拍拍女儿的后背。“灿灿是善良的孩子，爸爸爱你。”
“我也爱爸爸。”灿灿说完，捧起爸爸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有人问：“灿灿，你的妈妈呢？”
灿灿的眼睛翻出一个白眼。“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呀？”
灿灿摇头，“不能告诉你的意思就是这是个秘密。”
那一天下雨了。奶奶说：“灿灿，你看，外面下雨了。”
灿灿捂住眼睛。“奶奶，那一定是妈妈的眼泪，她想我了，就躲起来哭了。”
灿灿知道，她和其他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她的妈妈离她很远，但是她的妈妈很爱她，经常会出来看她。
夏天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好热啊，好热啊”。只有灿灿高兴地跳来跳去。她指着天上，对自己的爸爸说：“你看，妈妈又来看我了。”
爸爸说，灿灿是太阳的孩子，是神仙赐予的礼物，所以灿灿要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
爸爸有时候会难过。他问灿灿：“如果爸爸死了，灿灿要怎么办？”
“死是什么意思呢？”灿灿不理解。
“就是灿灿再也见不到爸爸，爸爸再也见不到灿灿。”
灿灿“哇”的一声哭出来。“我不要，我要爸爸永远陪着我。”
“人总是会死的。”爸爸说，“灿灿，爸爸告诉你一个方法，让爸爸永远陪着你。”
灿灿一边抹眼泪，一边学她的奶奶：“……怎么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