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自然又熟练,杨炯却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道:“真应该给你们医院的大医生小护士看看你现在这个赖皮样儿,刚才那架势,是不是不给你牵你下一步就要在地上打滚啊,跟村头泼妇似的拍着地板哭天嚎地。”
傅惟演回头看他,挑眉笑道:“说的跟你见过似的。”
杨炯也忍不住笑:“我是没见过,你见过吗?”
傅惟演却道:“我见多了,不一定泼妇骂街,人急眼了都这样。昨天急救室那有个老先生没抢救过来,他儿子一时接受不了,剁脚就哭上了。本来急救床位紧张,不少人可以出院了也死活不出,昨天没了俩,床位立刻呼呼啦啦空出来一半”
医院里常见生生死死,傅惟演手术台上见过,抢救室里见过,虽然心里依旧会不舒服,但是已经没了最初的那种不适。这种事对他来说更为直接的是病人生命体征的消失和家属接下来的沟通安排。
他说的淡然,杨炯却心有所触,想了想低声道:“那他一定很难过。”
当初杨爸爸慢病折腾,家里的钱一拨一拨地砸进去,病危书收了多少次,最后辞世的时候他和杨佩琼仍痛苦难当,更何况这种突发病的。
傅惟演这才想到这一茬,心里一动,低头看着他问:“你爸刚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
杨炯笑笑,道:“能怎么,刚开始是挺难过,但毕竟是慢性病,有心里准备,哭了几天也就这样了。”
傅惟演嗯了声,不知道想到什么,捏了捏他的手,道:“咱俩办婚礼的时候正好清明节前后,我也一直没去拜拜他老人家。这两天估计来不及了,等我回来吧,到时候你带我去一趟。”
杨炯有些意外,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套房离着停车场不是很远,门口安着一块木牌写着房门号,地上是几个裙摆样式的小地灯。俩人刷卡进去,外面却依旧是雨丝密布。好在房间够大,也不让人觉得憋闷。
傅惟演习惯性地开窗透气,转身见杨炯头发衣服都已经淋湿,又转而把窗户关上,开了空调。
杨炯来的时一时疏忽没查天气预报,没想到会下雨,因此只带了些洗漱用品和擦脸毛巾,这会儿俩人衣服都是半湿的,他翻了翻包,也没找出什么东西可以替换。
傅惟演却道:“反正天热,干脆光着呗。”
他说的是光膀子,杨炯一时走神,想岔了,嘟囔道:“……耍流氓。”
傅惟演微微一怔,琢磨了下反应过来了,笑他:“我说的是光膀子,你给想哪儿去了?又诬赖我。”
杨炯:“……”他想了想,强行解释道:“光膀子也不是什么文明行为。”
傅惟演撇嘴:“明明是你思想龌龊。”
“你才思想龌龊,”杨炯说他,又见那包鼓鼓囊囊,问:“你的带了吗,带的话早点换上,要不然小心被蚊子群殴。”
傅惟演却道:“我也没带。”
杨炯诧异:“那你这包里都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没什么,都是医院的,”傅惟演把那大包挪开,又站起来转了转,最后从衣柜里找了件厚厚的浴袍出来,递给杨炯:“看你讲究的,要不你一会儿洗完澡就穿这个?”
杨炯伸手去接了,他却又不松手,只看着杨炯笑。
杨炯拽了一下,觉得这人简直幼稚至极,忍不住道:“……你有病啊,松手。”
“……你也有病,”傅惟演跟他拽着浴袍,眨眼道:“这么厚,穿着多热啊,而且一会儿穿上不还得脱吗?干脆别穿了。”
杨炯愣了下,皱眉道:“穿上干嘛要脱啊?我又没衣服。”
傅惟演理所当然道:“那啥的时候当然要脱啊!”
杨炯没听明白,啊了一声:“……那啥的时候?啥啊?”
“……”傅惟演仔细瞧他的表情,见杨炯是真的一脸茫然,又有些隐隐的警惕,张了张嘴,道:“……没啥……”
第43章
杨炯去洗澡, 傅惟演等到浴室的流水声响起来后才松了口气,他赶紧拉开自己的大包, 把一个大号的超市袋子拿了出来。
这个袋子是昨天孙牧给他的,傅惟演没空出去采购, 只能拜托好友干这个。孙牧正好因为上次黄片的事情心虚, 这次倒是办的尽心尽力的, 光这一兜东西就花了不少钱。
傅惟演提着袋子往床上一坐, 又把里面大大小小的盒子拿出来,挨个摆开在那研究。就是样式有点太多了,眼花缭乱红红绿绿的,排满了半张床。他看了一会儿, 想要按照大小号排个序,才发现很多上面都没标号。
傅惟演有些懵, 约莫着杨炯还要洗一会儿, 忙找出手机跑阳台上给孙牧打电话。
孙牧正在开车,这一段路上监控多,他不方便接电话,一看来电忙先摁掉了。谁知道傅惟演却不死心, 接二连三地又打了过来。
手机叮铃叮铃想个不停, 孙牧犹豫了一下,以为他有什么急事, 只得找了路边的一个空位停车。
谁知道接通了,傅惟演却是上来就问道:“这些小玩意哪个最大啊?”
孙牧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愣了下问:“安全套?”
傅惟演嗯了声。
孙牧微微一怔:“我也忘了都给你买了些什么了, 一般没标号的都是中号吧。”他说完忍不住好奇道:“怎么,你俩试了?号不合适吗?”
傅惟演手里捏了一个,从角上撕开,自己揪着拉了拉,嫌弃地撇撇嘴。
孙牧好心道:“按说没问题吧,以前我跟那谁一直都是用中号。”
傅惟演却啧了一声:“这么小?”
孙牧:“……”
孙牧忍了忍,耐着脾气道:“……咱能不能实在点,跟你有巨根似的,一块拉屎撒尿这么多年了,你突然吃了高乐高了吗?棒极了?”
傅惟演本来觉得自己会棒极了,可是自从杨炯嫌弃他的吻技之后他就有点受打击,总怕万一今天自己表现不行,回头哪天吵架了,杨炯来一句“你哪儿都好,就是那个有点小”……这可怎么办。
傅惟演道:“我这不是做好准备吗,我俩时间这么紧,统共就这么一天,万一到时候不合适多扫兴啊。”
孙牧啧了一声,好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扫兴的,你好好表现,别提不相关人员就行。”
傅惟演问:“什么不相关人员?”
“什么江志宏啊,前任啊,”孙牧道:“这些都少提。毕竟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最不济的也应该有过一两次经验,更何况杨炯之前不是跟江志宏都到领证那一步了吗……所以你到时候千万别多问,这种事比较起来,弄好了是情趣,弄不好俩人就得翻脸,。”
傅惟演:“……”
他没说自己已经翻过脸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依旧道:“谁稀罕跟他比啊,跟他比多掉价。”
孙牧忍不住哈哈大笑,同意道:“对啊,跟他比掉价。”俩人说了会话,快要挂的时候,傅惟演才想起来,郁闷地叹了口气:“不过今天也够倒霉的。”
孙牧疑惑地哦了一声。
傅惟演说:“我今天又碰上老熟人了,本来还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巧。谁知道一碰碰上俩,他和江志宏都在,还有二院的几个同行。”
孙牧却道:“谁让你当初这么会挑地方,他那医院离得那么近,过去也正常,打打招呼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想了想,这四个人的关系,忍不住又失笑,慨叹道:“这事闹的,要都是约会也忒尴尬了。”
人这谈恋爱有时候也得看运气,运气好了遇到良配,自此生活和谐幸福美满,运气不好也会遇到渣滓,鸡飞狗跳劳民伤财。还有一种,就像是傅惟演和韩韬这样的,俩人分开看都很好,合一块却不合适,有过一段相当长的陪伴相处,最后虽黯然收场,却又有一方心有不甘。偏偏工作上避不开,生活里又常见……好像关系好坏随时处在变化的边缘。
孙牧觉得挺尴尬,杨炯也是这么想。他在那洗澡,冲了一会儿放松下来,忍不住就琢磨早上的事情,他吃韩韬的醋,傅惟演吃江志宏的醋,可是说不定韩韬还在吃他的醋……这前任现任大杂烩,也不知道万一四个人凑一桌,到底谁更尴尬一些。
杨炯忽然来了恶趣味,他一边洗澡,一边忍不住在对面雾气蒙住的镜子上画圈,想要理清人物关系。只是画了一会儿关系还没搞清楚,热气就把原来的字迹给模糊了。
他不由地吐舌笑笑,又拿手把镜子抹干净,关了喷头,擦干出去。
外间却很安静,床铺上有些乱,角落里堆着傅惟演的大包和外套。杨炯喊了一声没人应,一直走到外间,才看见桌上留了个纸条,上面字迹潦草地写着餐厅不给送饭,所以傅惟演趁着雨小出去买东西了。
杨炯裹着浴袍往外看,只见外面云雾缭绕,竟然连隔壁的房间都看不清楚了。他不由得有些担心,想着傅惟演淋雨比他还多,这会儿再出去会不会感冒,又怕这种天气山路湿滑,那人走路不稳当再蹦蹦跳跳地给摔了。
可是傅惟演没带手机,也没说去哪儿,杨炯只得在屋里耐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