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刚被守园大爷投诉,正气得吹胡子瞪眼,闻言一脸欣慰。叹息道:“尊老爱幼,勇于承担,果然是我的得意门生!好好好!敛之,你看看你师兄,再看看你!多学着点!”
他气冲冲地喊道:“我不服!”然后被师傅扇了一脑袋。
这就是少先队队员江敬的故事。
因为这件事,他被罚在祖师爷牌位前跪悔三天。当他在肃穆的一壁摇曳烛火中忍受孤独恐惧,寒冷饥饿时,江敬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还春风得意。
后来他听一个外门师弟说,守园大爷为了感谢江敬的见义勇为,还送了一袋草莓给江敬。江敬把草莓拿出来与众师兄弟共享,赢得大家的一致好评。
三天后他从祠堂出来,就看见江敬手枕后脑勺,翘腿坐在前方树干上。看见他出来,江敬捡了根小树枝丢他身上。
“嘿!看这边!”江敬没心没肺地冲他喊。
他打落身上树枝,一脸憔悴气愤难平。
江敬笑嘻嘻地说道:“好啦,是师兄计划不周全,没想到会被发现。呐,师兄给你留了几个最红最大的,你也别气了,下次跑快点就是了。”
他朝江敬大声喊道:“大骗子!我讨厌你!”
江敬愣了一下。
“难道你不觉得我是对的?你瞧我们至少降低了伤害,还得到了草莓……”
“我讨厌你!你走开!”
江敬慢慢坐起身,皱眉道:“你是认真的吗?”
他撇开脸冷哼。
江敬的笑容便慢慢淡却了。
……是啊!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从此江敬不再理睬他,他闭门苦学,也很少与旁人接触,一年也不见得能遇上江敬一次。
那天下午的事情,他永远不会忘记!
江敬就是个虚伪又恶劣的坏蛋!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江敬这种祸害哪能轻易出事?他现在肯定跑到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他!
江敛之猛地睁开眼睛,凉阴阴的目光扫过周围众位师兄弟的脸。
同门们与他这样的目光一接触,心中就发毛。谁也看不透江敛之心中想法,少不得要恶意揣度江敛之是用心险恶。
他们现在与江敛之日日相对,真够水深火热的。大师兄为什么要弃他们而去?——不对!大师兄怎么可能舍弃他们?说不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很有可能就是被眼前这痨病鬼祸害了!他们一定要细心观察,寻找破绽跟线索……
江敛之无声观察着这群同门的脸色,在心中对自己提醒:这些人都是江敬的人,没一个可以信任。江敬的神秘失踪,也许就是一个针对他的巨大阴谋……
双方各怀鬼胎,暗自提防彼此。
“师傅流落在外的儿子高欢,昨天已经找到了。”江敛之开口道。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咬字有些嘟嘟囔囔的模糊不清,跟人说话也是一种自说自话神游天外的模样。
“什么,真找到了?”同门们惊讶道。
立刻就有人质疑:“真的假的,能确定吗?”
立刻就有人奚落:“别闹了笑话,那才是愧对师傅的重托!”
立刻就有人建议:“我看还是等掌门师兄回来定夺最好!”
这个提议得到全体与会人员的附和。
他们的偶像掌门师兄江敬找了三年都没找到,所以他们也不承认江敛之能找到。就算找到了,肯定也是因为有掌门师兄三年努力在前。
无视众人的哗然议论,江敛之保持着固定语速继续说他自己的:“今天让各位过来,就是为这事。我决定亲自去把高欢找回来认祖归宗,以慰师傅在天之灵。”
恐怕目前也就只有这件事能够证明,他赢了江敬一回了。他还要找到江敬,当着江敬的面决胜负。只有江敬认输了,他才算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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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如今的职业是酒店保安。他跟方有源是体校生,没有当将军的崇高理想,就想攒钱合伙开个健身俱乐部。目前还是穷逼一个。
江敬的老板叫李建军,是个脑满肠肥,派头颇大的老总。
可惜,江敬的保安新鲜劲还没过就失业了。
时间推回两天前。
上班的第一天,江敬便在酒店大堂碰上了一个熟人,那个公车上男生女相的青年。
当时他正在楼梯间冲咖啡,就听见青年在对酒店众员工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你们老板的小舅子,我叫许欢——不是啦!不是喜欢,是许欢啦!”
江敬一口咖啡直接喷在李老板供在台上的一对金貔貅上。
许欢也发现了他,嘴角就是一抽。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江敬一眼后转身就走了。
江敬挠挠头,这小子一脸怨气,他们是什么时候结仇来的?
中午时,李老板让人领许欢到各处参观熟悉环境,许欢点了方有源的名字。
其实许欢也想把江敬一起收拾了,但江敬此人,在他看来就是变态,疯子,恐怖分子,比僵尸还凶残,他实在没胆子主动靠近江敬,只能柿子挑软的捏。
“他妈的!居然诬陷老子背后说李老板坏话!”
晚上,方有源一进屋就开始咆哮。
江敬瘫在沙发上,捧着一杯果汁,正顺着吸管往果汁里咕噜噜吹泡泡。
方有源怒骂:“还说老子粗鲁,王八蛋,死基佬,老子要捏爆他JJ!打爆他BB!”
江敬:“还要踹爆他DD!”
“DD是什么?”
“就是哔——”
“说的好!”
方有源一屁股坐到江敬对面,丢了根烟过去。然后两个人开始埋头抽烟,在烟雾缭绕中思考出路。
“我已经被辞退了。”方有源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走啊。”江敬还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
“这种工资不多见了,你确定?”
“嗯。”
“好兄弟!”方有源热泪盈眶,用力砸了江敬肩膀一拳,“咱们重新找个落脚地方,再找工作!一定要找份更叼的,将来衣锦还乡,打脸那小王八蛋啪啪啪!”
“嗯,你很有想法。”江敬颔首道。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流落街头在天桥下摆摊算命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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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掩人耳目,提防江敬的走狗们尾随抢夺他的功劳,江敛之此行转挑安静偏僻的地儿走。
傍晚时分他迂回地抵达C市,在郊区一栋灰扑扑的租房落了脚。
目标人物就在C市,江敛之计划需在此处暂住几天。
说起这租房还真是便宜的很,虽然位于郊区,交通不方便,但好歹有六十多平方米,家具齐全,月租竟还不到五百。
租房虽寒酸,但江敛之就喜欢这样的寒酸。他这人仿佛天生贱命,明明身家过亿,就是享受不得舒坦日子。你给他金碧辉煌的宫殿住,他反而要夜不能寐了。唯有这样寒酸,简陋,窄小,沉闷的小屋子,门窗全部封闭起来,才能让他睡得安心。
很快他就知道这租房如此便宜的原因。
当他把行李箱从楼梯往屋里搬的时候,他听见拐角两个房客在说话。
“听说了吗,那边444号房租出去了!老板也就欺负外地人不知道!”
“那房怎么了吗?”
“怎么了?五年前多轰动的新闻你不知道?那里死了人!听说五年前有对男女住在444号里边,半夜的时候那女的把男的勒死了!勒死后还把人肢解了,尸体藏在墙壁里边,直到发臭长虫了才给人发现!”
“啧啧啧,果然不能轻易得罪女人啊……”
江敛之站在油漆剥落,古旧破损的楼道上,凝神听了片刻,便回屋子锁了门。
普通人听了大概要吓跑,但江敛之不能跑。他是个相师。
他虽然性格阴郁不合群,但一直忠诚地践行着师门的祖训,为相师者,除魔卫道,庇护无辜。
他一进屋就发现这屋子格局不对,尖角正对门口来客,厕所紧挨床铺,镜子藏于门后,一点植被都没,完全是个聚煞破财的布置。空气中隐约流动着一股阴森凉意。
江敛之出了趟门,买了铁铲等挖墙工具。然后回到屋子,躺在床上,把符箓跟桃木剑放在胸口,等待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刻来临。
不知不觉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江敛之在黑暗中一下睁开眼睛,握紧手中木剑。
“铛,铛,铛……”楼下座钟沉重地敲响,彰显了午夜的降临。
窗外月光婆娑,树叶沙沙。
那树影映在对面墙壁上,就像一团黑雾中伸出千百只婴儿的小手臂,盘根交错在一起;又像密密麻麻的尖锐手指,向前扑来,指向正对面的床铺;模模糊糊的又像个男人的身影印在墙上,轮廓隐现,一阵风刮来,黑影发出“桀桀桀”的狞笑。
江敛之不知怎么的,心中竟罕见地泛起一丝紧张,甚至有点畏怯!
他不是第一次降妖除魔了,却还从未有过这种不安感,甚至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冥冥中他有种预感,自己就要遭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难道那尸体还有些腐肉埋在墙里没除干净?还是冤魂已经化成恐怖厉鬼了?
江敛之深吸口气,从床上一跃而起,拿了铁铲就开始挖墙。他要把墙里的东西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