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清新,行人寥寥。刚路过一处天桥,就见那头摆着个算命测字的摊位,摊位上放着卦象图,卦桶,符纸朱砂等东西。身后两个旗幡迎风招展,左书玄机妙测察时运,右书易数特术观命理。一个长得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坐在那边,正给一个老大爷看掌纹。老大爷风尘仆仆,又黑又瘦,旁边还放着一担新鲜的蔬菜,显然是个赶早市的菜农。
远处湖光山色,杨柳依依,美不胜收。江敬靠在桥头边抽烟赏景。听了片刻,简直哭笑不得。
“老人家,令郎这是撞邪啊!”算命先生煞有介事地说道。
老大爷愁苦点头道:“果真是中邪啊!看了那么多医生,都说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什么心理问题,可我瞧着不像。我说是中邪,他们说我封建迷信,哎!大师,我那娃子究竟是咋回事啊?”
算命先生捋着胡子掐指算了算,无奈叹气道:“令郎这命格,是紫微星下凡啊!”
“什么?!”这么有名的命格,老大爷当然听说过。只是这命格不是大富大贵吗?
江敬差点笑喷。紫微星是那么好下凡的吗?
果然相师这行业越来越良莠不齐,走江湖的还是骗子居多。
“老人家有所不知啊。”算命先生道,“这命格是极好的,但贵极必折,令郎这是要回归仙位啊!只是他心中眷念你们二老,所以才神魂离体,这魂魄不齐,人自然疯癫不正。而经过此番变故,恐怕他还要遭受天劫惩罚!”
“这可咋办?我们可只有这个娃子了!他舍不得爹娘,爹娘也舍不得他啊!”老大爷吓得魂不守舍,苍老的面孔满是对家中儿子的牵挂。他差点没给算命先生跪下。“大师,你快帮帮我吧!”
算命先生为难地推脱了几句,才做出忧国忧民的表情无奈点头道:“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不忍心你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吧,我这里有种仙符,你拿去给令郎服下。”说着掏出个方正小巧的红色锦盒,“这里边共有十张,每日开水冲服一张,五日必有起效,十日必能痊愈。”
老大爷颤抖着双手接过盒子,看它的目光如视至宝。“大师,这要多少钱啊?”
算命先生清高澹然道:“你是我今日第一卦,便算你便宜些。一张两百块,这里总共十张,合计两千块。”
两千?!老大爷几乎悲愁垂泪。他伸出枯瘦干瘪如老树的手,哆嗦着从菜筐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里全是几毛几块的零钱,每一分钱都是他起早贪黑攒下来的血汗钱,本想留给儿子读大学,没想到……哎,只要能治好病,就比什么都重要!
算命先生瞥了那钱一眼,不快道:“前面有个超市,你去换个整的再来。”说着便无视老大爷依依不舍的目光,把那盒子收了回去。
“——城管来啦!!!”
“什么?!”算命先生大惊失色,一下站起身左右张望。
就见一个青年慢条斯理地从桥上走下来,脸上挂着嚣张笑容,一看就是个好事之徒。此人正是江敬。
算命先生冷哼道:“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也是个相师,我瞧大师挺牛的,特地过来讨教讨教。”
“讨教什么?”
江敬笑眯眯地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当然是讨教,谁的拳头比较硬了。”
三分钟后。
算命先生鼻青脸肿,一身狼狈地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捂着胸口惨叫,早已不复仙风道骨模样。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就是个社会渣滓,相师界的老鼠屎。像你这种骗子,老子见一次揍一次!”
江敬兵痞子似的狞笑起来,“噼啪噼啪”地活动了手腕关节,做了个人扭断脖子的手势,吓得算命先生面如土色。
“你,你别太得意,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算命先生说完,慌慌张张爬起身夺路就跑,连摊子都顾不上了。
“这,这到底是……?”旁边的老大爷目瞪口呆地问道。
江敬打开那锦盒,挑起一张符纸看了,又好气又好笑道:“大爷,这符纸上画的是三清道符,但画少了好几笔,根本就是一叠废纸。真正的三清道符道教官网上有公布的。”
老大爷急道:“那,那可咋办啊!”
方才那摊子还在,工具也齐全。江敬想了想,便就地取材,铺开一张黄纸,将毛笔蘸了朱砂,提腕画了一张真正的三清道符。这符文他从小练到大,一笔一划早已烂熟于心。
他目光专注,运笔娴熟流畅,老大爷虽然看不懂,也觉得煞是赏心悦目。
第30章 师弟无处不在
就见随着道符上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符面突然金光一闪,老大爷吃了一惊,揉眼再看,道符却平平常常,仿佛刚才只是他老眼昏花。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有看错。因为江敬又连续画了第二第三张。
江敬将画好的符箓吹干才递给他:“大爷,给你,贴在小孩睡觉的地方坐北朝南三个正位。当然,这个只是辅助作用,最好还是继续看医生。”
老大爷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箓,整整齐齐地叠好了,解开纽扣收进内衬衣袋中,感激得老泪纵横:“仙师,这符多少钱啊?”
江敬笑道:“我这符不用钱,师门有训,日行一善。”
“这怎么行!”老大爷焦急道,“我知道画这个要耗费很多灵气,不能让仙师破费啊!”
江敬道:“行,那给我一把青菜,我补一补体力。”
“这菜哪够……好好!全给您!全给您!”
“别别别,这么多我也扛不走啊……”
告别老大爷的江敬,提着把青菜刚走出天桥,就见两个社会青年正站在里巷阴影处,鬼鬼祟祟地张望他。这两人皆眼带血丝,眉短骨突,印堂有纹,十有八九都是手上沾过人命的。两人身后站着一个中年人,正是方才那个算命骗子。
那人发现他在看他,冷冷一笑。
区区一个外地人,也敢在他的地盘嚣张!过江龙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江敬也笑。
对付这种害群之马,他很有经验。
逛了一圈这里最有名的古玩市场跟花鸟市场,正午时分,他就近找了家大排档解决午饭。吃完后散了会儿步后,便走进一处巷子,在一家本地老茶店喝茶等待。
他知道那三个人一直一路跟着他。就等着找个僻静的地方下手。
结果他等啊等,等啊等,喝了一大壶茶,吃了两碟花生米,看了三集电视剧,啃了四个卤鸡爪,等到太阳下山等得宵夜都吃了,还没等到人。无奈下只能回了旅馆。
“难道人家只是瞪眼警告,是我太多疑了?”风平浪静过了一整天的江敬,终于忍不住挠挠头自言自语道。
……
黑沉沉的夜幕下,距离江敬所在旅馆几条街市的郊区护城河上,三具男尸慢慢漂浮在水面。三张惨白的脸上全是惊恐无比的表情,仿佛生前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一股黑色雾气笼罩在其眉心,在冰凉的月光中缭绕不散……
江敬的下一站目的地是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美称的扬州城。他这人向来没什么计划,想走就走,结果跑到车站才获悉当天的票已经卖完了,最早一班要等到半夜两点。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为什么不预先网上购票呢?不过他这人散漫惯了,字典里根本没有预先这种词。
车站里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个旅客,或打瞌睡或玩手机。江敬抱着行李坐在候车室中,看着墙上的电子钟在夜风中闪烁数字,忽然就感到了孤身在外的茫然。
不知道怎么的,许多事情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蜂拥而至了。他想起江敛之,高欢,方有源,方薇薇等等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莫名的孤寂缭绕在他心头。
就是这种状态!江敬猛地精神一振,掏出手机当场赋诗一首,真可谓进入物我两忘一气呵成的境界!
写完后,他开始等待。
评论很快一条一条地刷满屏幕。可见他的迷弟迷妹们夜猫子居多。
然而他一目十行往下翻,却还是没有看到他那位头号粉丝的留言。他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跟惆怅。
是了,他这位小粉丝不就是他师弟江敛之吗?江敛之已经死了。
摸了摸肚子,江敬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孤孤单单,又冷又饿,真是个卖火柴的小男孩。还是先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吧。
一对毛茸茸的熊掌停在江敬面前。
江敬抬头,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一只庞然大物——灰色玩偶泰迪熊!
江敬错愕地张了张嘴,迟疑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泰迪熊笨重地点了点头,一张囧囧有神的大饼脸,脸上两个大红晕,看起来傻乎乎的。他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车站工作证示意江敬看。待江敬确认之后,才从挎包中掏出一个爱心便当递给江敬。
“你们这的车站服务真齐全啊!”
吃饱喝足的江敬无限感慨道。
他看着坐在旁边的泰迪熊,就觉得对方的熊脸莫名喜感。
他这会儿真是什么忧伤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