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
没有回应。
高欢按捺下狂跳的心,若无其事地推开门。
一进屋就见江敬在发呆。
这样的江敬是很不寻常的。难道这次的鬼物真的那么难对付?
高欢抱臂靠在门边,对江敬说道:“要不回绝他们?”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这让高欢越发不安了。他认识的江敬不该是这样,他宁愿他开口呛死人,也不想他心事重重。
高欢想了想,还是举步走了过去。他停在江敬面前,手插裤兜维持了一种高傲的姿态:“喂,你不是说不想吃相师这碗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怔怔地低下头,他发现真的不是他的错觉,那个总是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到处捣乱的男人,居然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他的毛茸茸的脑袋就埋在他胸口,带着热度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贴着他背脊,呼出的鼻息也是温热绵长的。
高欢浑身都僵住了。他盯着胸口那乌黑的发旋,心里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忽然想起做心脏移植手术前,他对自己无声许下的承诺。只要他能够拥有跟正常人一样的心脉跟爱人的能力,他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他心里的话告诉江敬。只是后来因为一系列事情没有说成。
现在,一切又朝好的方向发展了。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也许……
在一片安静暧昧的气氛中,高欢听见自己浑厚近乎低哑的声音:“江敬,你……”话一出口他就先红了脸。因为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缱绻煽情了。
不行,一定要矜持一点,不能破坏他在江敬心中的形象(?)!
掩饰似的干咳两声,高欢重新调整状态,这回声音总算郎朗清清,像个正人君子了:“江敬,你别担心,不必理会许家……我,还还有陈小实都会护着你的!”单独说自己居心太明显,只能把陈小实拉出来打掩护。
“想当我大哥?”江敬抬起无精打采的脸。
“不,不是……”
“你还差得远呢小子!”
“……”
“高欢?”
高欢眼睛一亮:“什么?”难道江敬反应过来了?
“劳驾递个枕头。”
“枕头?”
江敬慢吞吞地说道:“你胸这么硬,咯到我了。”
悲伤温馨的气氛瞬间破灭,高欢听见自己脸裂的声音。
“肌肉能不硬吗!”
江敬虚眼哂笑:“还鸡肉呢,几毛一斤啊你这鸡肉?”
高欢气得手抖:“你你你——”
江敬把腿往茶几上一架,摆手打发他:“行了,我要吃排骨,赶紧弄去。”
高欢震惊了:“你不是刚看了那个吗,还有胃口吃排骨?”
江敬乜斜他一眼,那目光饱含无奈,让高欢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
“行了,再磨蹭,道爷我抓只色鬼吓死你啊!”
“……你!好,你等着!”
高欢悲愤地瞪了江敬一眼,含恨而去。
第25章 入魔
江敬得知第九科那位卫十一也受邀参与此次事件,略感惊讶。
卫十一才是这次许家的杀手锏。与对江敬的礼貌中隐带防备不同,许俊生对卫十一堪称热情洋溢。从卫十一踏入许家别墅开始,这位豪门公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一步,许俊生像只花蝴蝶围着朵娇花一样翩翩起舞,不断恭维赞美卫十一,看得江敬大开眼界。江敬敢打赌,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卫十一的态度则有些难以捉摸。他目光冷酷倨傲,看到老熟人江敬,态度也是淡淡的,对另外几位应邀过来协助的大师更是冷淡得堪称目中无人。任凭许俊生热情得像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他也依旧保持了一种适可而止的礼貌。偶尔目光相碰,江敬从他眼底看到的也只有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与卫十一一同前来的第九科成员对江敬抱歉道:“你别介意啊,江大师。卫先生自从当上组长,管辖一方后,就很不一样了。他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
旁边一个道袍浮尘老者捻须笑道:“心欲浮躁,难成大器。”
晚间江敬回到高家,刚踏进玄关,就见陈家少爷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门口。这小伙子一路笑嘻嘻的就朝他来,完全无视身后一身低气压的高欢。
“江哥,我有个事要麻烦你,我家老宅要翻新修缮,想找你掌掌眼,要不现在就去?”
话说麻烦,但他一点没麻烦人的自觉。他哥俩好地揽了江敬的肩膀,因为个子比较矮,跟江敬勾肩搭背起来就有点吊着的感觉。他这模样看得旁边仆人直憋笑。
但这位贵公子对自己的形象毫无所知。他一路顶着有色眼镜跟江敬坐进车里,把屋主兼老友高欢完全晾在后头,处处惹人嫌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汽车启动间,就听见陈家少爷哈哈笑道:“看完风水咱再一起吃饭,吃完了咱找个地方乐呵乐呵……”
等了江敬一天的高欢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目送那车载着江敬跟陈小实的欢声笑语离去。这种死党变情敌的滋味他算是尝到了。这陈小实也实在太没眼色了!
越来越无法忍受江敬的“一视同仁”,也许他应该把心里话跟江敬开诚布公……
按照鬼物前几次行事的规律,许家人将时间定在农历十五日左右。十五这天的月亮与太阳同升同没,以黑暗一面朝向地球,因此人们无法看到它。夜色会比以往更幽深朦胧。
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天的时候,江敬终于还是回绝了许家。
他问过陈小实,知道许家人是从半年前才开始着手打捞尸体的。为什么不是一下飞机就开始,反而要等鬼物寻仇上门才着手打捞呢?答案昭然若揭,许家人根本没有悔改之心!若有悔改之心,他们应该找高僧为亡者念经超度,而非保存尸体又严密布置现场,找来那么多法师对付鬼物。这明显就是等着引诱鬼物钻入陷阱,好将它一举铲除!
这样忘恩负义的许家人,他没宰了他们已经算仁慈了,难道还要再去帮助他们?
江敬对许家人的安危毫不挂心,他也不想知道是何方鬼物觊觎他的身体,有何目的,还有事情结束后许家人是否会让尸体入土为安。人死如灯灭,太过执着,只会成为魔障,使道心不稳。
也许C市的确跟他八字相冲呢。
昨天给陈小实家老宅看了风水,有了一笔新收入。陈少爷说金钱是检验友谊的唯一标准,为了证明他的友谊厚度,他给的红包很是可观。于是江敬那颗流浪艺术家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毕竟,他是一个诗人,追求的是诗与远方……
江敬躺在床上,慢慢放松身心,呼吸吐纳,暗合天道循环。
窗外不知何时漫起一阵淡淡红雾,遮住月亮的轮廓。诡异的腥红色宛如血水一般在天穹这张画布上渗开渗透,直到把大地也染成一片红色……
江敬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腥红色的月光笼罩在许家别墅上端。
黑暗的楼道后方,映照出两个拉拉扯扯的人影。
“许少,你这是做什么?”卫十一面无表情地问道。
半夜三更被从房间里拉出来,他身上却还穿戴整齐,纽扣一路扣到脖子边,浑身散发出一股严谨禁欲的气息。
许俊生借着月光凝视眼前这张温柔俊美的脸庞,和绷紧衬衣的强健有力的男性躯体,看那衬衣绷紧后勾勒出的肌肉轮廓,看得口干舌燥,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又热切又渴望地望着卫十一:“十一,我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一丝嘲讽笑意浮现在卫十一脸上:“你也就玩弄感情罢了,恕不奉陪。”说完就要转身走人。
许俊生连忙从后头抱住他:“我怎么玩弄感情了!我对你是认真的!”
“你爷爷好像不同意吧?”许庆对同性恋深恶痛绝,人尽皆知。
“我……我管他同不同意!”
“那如果你爷爷以财产继承威胁你呢?”
“当然是你比财产更重要了!”
“比财产更重要?!”一个如洪钟般震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这声音落在许俊生耳边,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他猛地转过身,就见自己爷爷许庆拄着手杖站在楼道另一端,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许俊生吓得脸都变了颜色。
“混账东西,你不再是我的第一继承人了!”许庆怒火冲天地骂了孙子一句,敲打了手杖转身就走。
“爷爷,你听我解释啊!”
许俊生哪能让他这样走,慌忙拔腿就去追。
就在他伸手就要够到许庆衣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滑,手竟然直接按在许庆背上,用力一推!
“啊……!!”
许庆惨叫一声,“嘭嘭嘭”滚下楼梯。
眼睁睁看着爷爷被自己推下楼梯,许俊生彻底吓呆了。
卫十一在后边缓缓走上前,许俊生以为他要安慰自己,却见他越过自己举步走下楼梯,走到许庆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庆。他身型颀长,嘴角噙着温柔笑意,低头看人时也是优雅从容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