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忠义难两全。
“就是因为想到了后果才这么做的。”陈昭若轻轻一笑。
“你是真的想做那等败坏朝纲的妖妃吗?”柳怀远咬牙问。
陈昭若冷笑:“败坏朝纲?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败坏朝纲之人,分明是如今柏梁台上的那些道貌岸然的鼠辈。若他们心中还有半点良心,就算我用尽心思,只怕也不会三言两语就引诱他们堕落至此吧。”
“你还是一样能言善辩。”柳怀远实在是说不过她。
陈昭若不想再和他叙旧了,也没有时间再和他叙旧了,便开门见山地道:“我引你出来是想问你,常辉为何会突然反叛?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绑了你?”
柳怀远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如实答道:“他突然就下令要带兵回京。我觉得不妥,便出言阻拦,却不想他竟然把我给绑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情势所迫,不得不如此。”柳怀远道。
“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回京?”
“他只字未提,”柳怀远说着,叹了口气,“谁也没想到那是造反。他那样的将才,真是可惜了。”
“奇怪,好奇怪。”陈昭若微微蹙眉,满眼的疑惑。
看着陈昭若如此神情,柳怀远也开始不停地回忆那一日的细节……的确,太奇怪了。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宴席上了。”陈昭若说着,起身便要走。
柳怀远忙道:“等一等。”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小包东西,递给了一旁的青萝。
“这是什么?”陈昭若问。
“牛肉干,给常大小姐的,虽然常辉自己也吃了不少,就剩这些了,”柳怀远答道,“那日常辉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我给他带回来了,还麻烦你转交给她。”
陈昭若看着那一小包牛肉干,一时间感慨万分,只说了一句:“一定。”说罢就要走。
“还有!”柳怀远又叫住了陈昭若,却叹了口气,似乎在后悔自己不该这样。
“又怎么了?”陈昭若有些不耐烦,又颇有些无奈地笑了。
“你对自己别太狠了,”柳怀远苦笑了下,“听说你小产时险些把自己命都丢了。”
陈昭若着实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故人不多了,我想让你好好活着。”柳怀远悠悠地说了一句,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陈昭若站在原地,一时怔住了。
“主子,我们回昭阳殿吧。”青萝出言提醒。
陈昭若回了神,点了点头,走了。
常姝在昭阳殿的庭院中站着,呆呆地望着四四方方的天,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昭阳殿的宫人们也没来打扰她──知道她身份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昭若把整个昭阳殿管得很好。
她正发呆,却见陈昭若回来了,她忙迎了上去,接着做出那畏畏缩缩的模样。
“夫人回来了。”常姝道。
“青萝,给她。”陈昭若吩咐着,青萝早已拿出了那一小包东西,递给了常姝。
“这是何物?”常姝疑惑,小心地问着。
陈昭若叹了口气:“你大哥准备给你的牛肉干。他自己也吃了些,因此剩的不多了。不过,想来他应当会再给你准备一份的吧。”
常姝正要拆开来看,听见这话,手上动作却忽然间停住了。
陈昭若见她这副模样,也是不忍,便道:“柳侯偷偷给他带回来的。你好生留着吧。”
常姝把那包装的纸小心恢复原样,包好了,跪了下来,俯首道:“多谢夫人。”
陈昭若能听出常姝极力忍着的哭腔。
“你快起来。”陈昭若忙命青萝扶起她。
“你,回屋去歇歇吧。”陈昭若说着,看着常姝,自己在青萝的搀扶下向正殿走去。而常姝则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圈通红。
待陈昭若进了正殿,常姝几乎是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把那扇小门紧紧地关上,然后再无半点力气,唯有坐在门后,抱膝抽泣。
她回想起了几个月前,她送常辉出征时的场景。
那时她还是一国之母,常辉还是意气风发的车骑将军。
“等我回来,给你带些边境好玩的东西。诶对了,北狄的牛肉干很是不错,我给你带些回来。”
“我又不是小孩儿。”
常辉没忘。
“大哥,大哥。”常姝忍着哭腔,低声唤道。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什么都不能说。
“这究竟是为什么?”常姝背倚着门,问。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一小袋的牛肉干,拿出一小块,尝了一口,笑了,笑得苦涩:“果真好吃。”
忽然,她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
她在那些牛肉干里看到了一个专门绑在信鸽上的小信筒,颜色和牛肉干很相近,几乎混入其中。
她很熟悉这信筒的模样。记得当初,周陵宣告知她常辉反叛消息之时,就是给了她这样一个信筒。
“大哥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信筒?”常姝忽然间抛却了所有的悲伤,低头细想。
“柳侯偷偷带回来的。”
她想起了陈昭若的话。
“柳侯!”
柳侯不仅和常辉一起出征,而且,他似乎和陈昭若走得很近……
“柳侯。”常姝嘴里喃喃念着。
终于让她找到突破点了。
只是如何下手,似乎是个麻烦事。
“若是阿媛在就好了。”常姝心想。
不知不觉,已入夜了。
常姝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乱发,整理了下衣襟,将那一小包牛肉干放好,然后打开了门,朝寝殿去了。
不知为何,寝殿外又站着一排宫人。常姝远远地看到这场景,心中明白,应当又是陈昭若和青萝在殿中私语,屏退了众人。
常姝想着,便又退了回去,换了一条路,绕到了寝殿后面。
她自小习武,虽入宫之后有所松懈,但底子还在,绕过那些宫人不成问题。
“陈昭若,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每天都在密谋些什么?”常姝心中想着,来到了后窗下,正巧,那里对着陈昭若的梳妆台,而陈昭若正对镜卸下那些繁琐的头饰,青萝立于一旁服侍着。
常姝连忙蹲了下来,生怕被发现。
“主子在想什么?”青萝看陈昭若心不在焉的,便问。
陈昭若叹了口气:“在想怀远。”
怀远?
柳怀远!
原来,原来……
常姝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她仔细想了想这一年多的点点滴滴,想到了在骊山行宫的日子……或许,陈昭若和柳怀远真的有些事情?
她还记得柳怀远第一次见到陈昭若时那震惊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然有些不快。
还没待常姝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只听屋里陈昭若又道:“还有常辉。”
常姝立马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听屋内陈昭若道:“怀远说,常辉造反之时什么都没说,连个名头都没有就发兵长安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青萝明白了:“事有蹊跷!”
“常辉,未必是想造反。”
52 第52章
自陈昭若给周陵宣选了六十多个美女之后,周陵宣虽时时遣人来问候,但却很少来这昭阳殿了。
子嗣为重嘛。
陈昭若体弱多病,显然已不适合诞育子嗣。周陵宣心里清楚得很。
陈昭若也乐的清闲。那日她从柏梁台回来以后,果然染了风寒,便索性以养病为由谢绝见客,每日只是在昭阳殿里抚筝赏花,看常姝舞剑。
只可惜,常姝除了舞剑的时候,其余时间都是一派死气沉沉畏畏缩缩的模样。
陈昭若暗暗叹气,看来这法子也不管用。
她想看到从前那个耀眼明亮的常姝。
不过,好在她还肯舞剑。也只有舞剑时,她才是从前的她。
“慢慢来,总会好的。”陈昭若心想。
她已尽力像从前一样对待她了。可她总要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毕竟这宫中人多眼杂,若是露馅了,被周陵宣知道,只怕又要多出许多烦心事。
周陵宣忌惮常家,而她好不容易才在把自己和常家撇清关系的前提下保全了常姝,又怎么可能再去自投罗网?
难,真难。
她也曾想向常姝解释,在常姝刚来昭阳殿的那些日子,她每日都去找常姝,像从前一般对她。可常姝则是冷言冷语,有时甚至破口大骂……最后,竟到了寻死觅活的地步。
想一想,她也是被气急了,那天才会对常姝说那样的狠话,却不想一下把常姝击垮,变成了如今这个她眼中的模样。
陈昭若越想越后悔。
她如今想解释,却已经不知该从哪里解释了。只得尽力像从前一样对她,让常姝慢慢回转。
而常姝这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看起来不像还对我存疑的样子。”常姝心想。
很显然,这几个月的伪装是奏效的。
“哎呀!”她突然故意摔在地上,把手中的剑扔了出去。
陈昭若一惊,连忙起身上前搀扶,问:“你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