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 (芒果馅粽子)

　　方清屿把自己的手递过去，周澜一把握住。病中的他力气仍然很大，只一使劲留把方清屿扯到床上，抱了满怀。
　　方清屿有些难受地被他箍在胸前，姿势别扭。
　　周澜呢喃：“小屿，别走……”
　　方清屿抬头看他，周澜仍然闭着眼，眉宇间有些惶然。
　　方清屿轻轻在他怀里调整姿势，直到侧躺在他身边，安慰道：“我不走。”
　　周澜听见声音，将他抱的更紧，喑哑的声音继续道：“别搬走。”
　　方清屿双眼清明地看着周澜，很有摇醒他的冲动，想问问他是把自己当成免费厨师了，还是……也喜欢上自己了。
　　可惜此刻的周澜看起来病的毫无生气，怕是回答不了这么难的问题。
　　方清屿报复性地抠周澜下巴：“我都被你拉着睡两天了，还让我睡。”
　　回答他的是周澜依旧灼热的呼吸。
　　方清屿觉得自己和一个病人置气有点无聊，可他一点不困，这样躺着实在难受，考研政治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再背就要吐了。
　　方清屿百无聊赖，摸过手机，用极其艰难的姿势打开微博，他这几天忙着照顾周澜，很久没刷微博了。一打开几十条私信，一一回复过去，最后才看到蹲在被窝的一条私信：工作安排有变，我最近去不了安城了。
　　栏倚清山：好吧，随时欢迎。
　　蹲在被窝：这么久才回复，是不是去和那谁谁双宿双栖了？
　　栏倚清山：嘿嘿。
　　蹲在被窝：看样子你成功了。
　　栏倚清山：没有，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蹲在被窝：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自作多情，就你不可能。你如果觉得他对你有感情，那百分百就是的。
　　栏倚清山：为什么？
　　蹲在被窝：直觉。相信我。搞不好z已经爱死你了。
　　方清屿皱皱鼻子，抬眸看一眼周澜，心道是不是该坦诚相见了？
　　纵然他和周澜能够从毫无交集到现在的同床而眠已是十分难得，但是说到底只是朋友关系。他方清屿那么多朋友，干嘛要和周澜当朋友？
　　栏倚清山：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摊开说。
　　蹲在被窝：例如他的生日？
　　栏倚清山：你真聪明。
　　蹲在被窝：想好方案后来找我，我给你审核一下，保证马到成功。
　　栏倚清山：没有方案，买一件礼物，然后直接说。
　　蹲在被窝：幸亏你不喜欢女人，否则一个都追不到。
　　栏倚清山：嘿嘿。
　　

第二十三章
　　周澜的病拖了一个多星期才恢复大半，只是仍旧咳嗽不断，早晨喝完方清屿炖的雪梨汁，搭着他的肩膀就出门了。
　　周澜病假一周，方清屿也跟着请假一周，两人一到公司，同事们都纷纷过来问他俩的身体状况。周澜堆积了大量的工作，和下属说了几句闲话就去找董事长谈事情。
　　方清屿坐到小秦身边给他打下手。
　　周澜一直谈到下午两点多才回办公室，路过方清屿位置时，停下来问他：“吃午饭了吗？”
　　方清屿点头。
　　周澜微笑：“表现不错。”
　　顺完顺手揉揉方清屿脑袋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夜晚周澜在饭桌上叹气：“明天我要出差。”
　　方清屿一愣：“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周澜：“海南，最快也要四五天。”
　　方清屿垂眸道：“怎么老出差。”
　　周澜：“自从你搬过来，我就没出过远差了。”
　　方清屿一想还真是，心里那点不舍就压下去了。
　　吃完饭方清屿在周澜卧室给他收拾行李，将小袋药品放在夹层的显眼位置，“你病还没好透，一定记得吃药。”
　　周澜站在旁边看他收拾东西，低柔道：“我尽快回来。”
　　方清屿并未抬头：“当然得早点回来，你生日就是下周，在外地过生日多不好。”
　　周澜声音有些惊喜：“你还记得？”
　　方清屿心道我记得的事情多了去了。嘴上却道：“收拾好了，早点睡。”
　　这几日两人同睡一张床，周澜习惯性地拉着方清屿往床边走：“你也该睡了。”
　　方清屿：“可是——”
　　周澜：“你夜晚在自己房间偷着玩手机，别以为我不知道。”言下之意就是要监督方清屿了。
　　周澜走后没几天，方清屿接到了许蓉的电话。
　　“小屿，你周叔叔这两天去外地，我又忙着装修房子，你能不能来帮我照顾一下周炎？”
　　方清屿自然义不容辞。
　　这是方清屿第一次去周家，临出门前特意去店里理了短发，他记得许姨喜欢利落一点的年轻人。总车程不过两个多小时，方清屿早晨出门，到周家时还不到中午。
　　许蓉极高兴地把他引进来，小家伙周炎跟在他屁股后面叫方哥哥。方清屿问道：“许姨您买新房子了？”
　　许蓉笑道：“没有，是以前你周叔买来做投资的一套房子，闲置好多年，我们就想重新装修一下租出去。这不这两天事情都赶一块了嘛。”
　　方清屿微笑：“许姨您放心忙吧，炎炎有我看着。”
　　许蓉：“行，我这会还急着出门，恐怕要到很晚才回来，你和炎炎自己吃饭睡觉，不用等我。哦对了，你睡周澜的房间，行吗？”
　　方清屿十分乐意。
　　许蓉一走，周炎立刻像被打开了开关，上蹿下跳地和方清屿玩闹。
　　方清屿不太会哄孩子，但也不把周炎当无知孩童，做饭让他打下手，玩游戏问他怎么闯，连看动画片都头头是道的和周炎讨论情节。这反倒让周炎从心底里喜欢他。
　　小孩子容易困，周炎吃过晚饭就开始瞌睡。方清屿帮他洗澡后抱回周澜的卧室，拿着书给他讲故事。
　　周炎的困意反倒消了些，看着那本黄色封皮的故事书，突然道：“我想起来以前在哪里见过方哥哥了！”
　　方清屿饶有兴趣：“哪里？”
　　周炎跳下床，踩着凳子爬上周澜的书桌，在书架上翻找，过了好一会终于拿着一本黄色封皮的笔记本，抖落其中的照片，举起来笑道：“看，你的照片。哥哥以前让我看过。”
　　方清屿心神微荡，周澜竟然有他的照片。
　　方清屿走到周炎面前，正准备接过那张照片细看，却先看清了周炎手上那个笔记本的扉页上的字。
　　“高三物理复习
　　理科一班
　　周澜”
　　方清屿飞快地拿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和他大学宿舍里那本笔记的内容相差无几。只是这本的字迹潦草一些，再往后翻，还有一些写错步骤后涂抹的痕迹。笔记的外皮也十分陈旧，一看就是放了很多年。
　　然而他宝贝似的放在宿舍里的那本笔记，笔记流畅工整，没有删改痕迹，许多表格图示都比手上这本清晰规整，注释更详细，外观也更新。
　　方清屿一页页往后翻，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清晰浮现：他当初拿到的那个笔记本，是周澜重新誊写的新本子。
　　怪不得当初打开快递看到笔记本，自己还感叹周澜果然是好学生，做过的复习笔记都这么干净整洁。
　　周炎见方清屿手里拿着本子，表情克制，似乎在忍着什么情绪，疑惑道：“方哥哥，你怎么了？”
　　方清屿眼眸微湿，良久才抱周炎下桌，“没事。”
　　周炎撅着嘴：“骗人，你快哭了。”
　　方清屿温柔地哄他：“炎炎乖，快点睡觉。否则长大了就会像哥哥一样，又笨又迟钝。”
　　许蓉夜晚九点多才回来，方清屿给她准备了一点夜宵，思忖许久才道：“许姨，您还记得当年给我寄过周澜的笔记吗？”
　　许蓉很快答道：“记得呀，那阵子你妈老跟我念叨你物理成绩烂，我想起来周澜以前物理次次考第一，有一次他周末回来，我就让他把从前的笔记找出来给你看。”
　　方清屿继续道：“当时就找出来了吗？”
　　许蓉摇头：“当时他说没找着，可能带去学校了，就说下个周末回来再带给我。”
　　周澜一个金融系学生，干嘛要把高三的物理复习笔记带去大学。方清屿躺在床上借着壁灯翻那个旧笔记，此时此刻，他方从骤一得知真相的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
　　原来很久以前，周澜曾为了他，用一周的时间重新学了一遍高中物理。
　　方清屿手机提示音响，他拿起一看，明天就是周澜的生日。
　　微博也有新消息提醒。方清屿点进去，是蹲在被窝@他的一条微博：“这是我一个好哥们最喜欢的一首歌，但他从来不唱这首歌，从前我为了一饱耳福问他要什么条件才能唱。他说除非是他最爱的人。@栏倚清山”
　　这条微博下面是一首歌曲的链接。
　　方清屿打开播放按钮，前奏结束，饱含感情的男中音像是在呢喃，唱着方清屿听不懂的粤语歌。
　　但是那个曲调他熟悉，这些年他一直想再听，可始终无缘再听。几年前，微醺的周澜搭着他的肩膀走在小巷中，在他耳边低声唱的就是这首歌。
　　方清屿看着播放器里显示的歌名，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陈奕迅《时光倒流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