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听她这么说,眨了眨眼睛,“那又筛掉了一半了。”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殳玉的身份很特殊,她是昌的女儿。虽然不受宠,但按照以前层级划分,她是属于贵族阶级的人。
而从奴隶阶级角度来看,她其实也是上层统治阶级为非作歹的受害者,放在以前是两面不讨好。但放到现在,却能让双边的人都能认同,也是最能平衡两边的支撑点。”
羽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
她如今兵书看多了,潜移默化的,对别的事情也会多了一些思考,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根筋。
想到眼前的女人想问题想得这么远这么深,又是佩服又是心疼。心疼她脑子永远运作停不下来,心疼她的日夜操劳。
但桑榆曾经跟她说过,这是她的抱负,也是她如今在这里的使命。所以她没有办法劝她停止思考放松享乐,只能尽量帮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于是又殷勤地给她盛了一碗汤:“还喝得下吗,这个汤是按照你先前的方法煲的。”
桑榆接过来,又喝了两口,最后道:“不行了,肚子撑了,喝不下了,倒了喂猪吧。”
没想到羽长臂伸过来,端起她眼前的那碗汤,凑近嘴边,咕咚咕咚两口给喝下去。
“好的,便宜我这头猪了。”
羽说着,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桑榆见她这副模样,嗔了她一眼,道:“刚刚我话还没说完呢,选殳玉,当然她也得入了我的眼才行。”
见到对方疑惑地看着自己,她这才解释道:“虽然殳玉年少,但她身上有几个特质比较难能可贵,当初我们还在新地,三大部落想通过黑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是她第一时间给了我们通知,这证明她能辨别身边的形势,会抓住机会,也足够有胆识,要换做别的小姑娘,怕是做不到这一步。”
“而且后来我们两边合作的每一步,她都能配合得特别好,小小年纪做到这一步,在我们部落,也就苗和香能做到。”
羽听了,心中忍不住叹服桑榆的分析能力。但见到她最后没提到自己,细想了一下。
要是换做自己在殳玉这个位置,能做到这一步吗,一时间竟没得出答案来。
桑榆似乎猜到了她脑子里面想着什么,柔声道:“当然,还有你,但我觉得你可能会选择另外一种更直接的方式,说起来可能是你阿母母族那边的基因好,把你们个个都生得如此不凡。”
羽没想到还得了一顿夸,心中欢喜,但脸上却又压住。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见一下我阿母?”
莺姬当年被掳走,丈夫猛被打死,所有一切都非出于她的本意,一切都是容貌带来的祸事,在这个年代,弱者身不由己,羽自小被迫跟她分开,也怨不了她,如今来了巴河,加上殳玉的关系,母女二人的关系也慢慢修复起来。
桑榆听她这么问愣了一下,来巴河这么久,素日羽忙着巡逻维护治安和操练士兵,她都是跟着殳玉同进同出,带着她熟悉各项基础事务。
可莺姬,她确实一面都没见过。
如今社会全员平民化,莺姬也跟着那些人一起,分了组,住在安排好的区域中。
她深居简出,桑榆没有特意要去看她,都来了好几个月,两人愣是一次面都没见上。
说起来,莺姬也算是她实际意义上的婆婆了,早就该去见她一面了,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更不用说别的了。
“那行,你安排,找个周末的时间回去吃顿饭,现在也十一月份了,顺便去新房考察,看看大家是不是都如期住进新房了。”
香那样外软内韧的女人,她的姐姐又是怎样一个人,能生出羽和殳玉这样的孩子,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桑榆这时候忍不住有些好奇。
只是有些尴尬的是,算起来,莺姬好像并没有比自己大几岁……
忍不住想起了在现代,女儿带着比丈母娘还要大上很多女婿回家的场景,不禁想捂脸。
“回去吃饭你都能跟工作连起来。”羽难得嘟囔,数落着她一刻都停不下一刻操劳的心。
……
回去吃饭的事情很快就安排在下一个星期天。
中午出发之前,桑榆还是把自己给捯饬了一下,第一印象,还是要给女朋友的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出门事羽看着她愈发娇艳的脸庞,都舍不得把目光移开。
好在其他搭配一切以低调为主,不至于太过张扬。
神女镇如今的人口一万多人,分了十五个区域,每个区域住着近千人。
每个区域之间隔着数公里的距离,离区域划分的土地较近,可以就近劳作。
莺姬和殳玉一家分在五组,前不久房子建好了,已经搬进了新房。
两房一厅,带个小院子。
和新地这边一样,不过是用泥土混着茅草夯成的土墙,瓦片倒是烧出来的,比茅草屋顶更美观更耐用,也能防火。
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农具和家具规整得整整齐齐。
两人回来的事情,羽早就提前和殳玉说了。
母女二人也因此都没出去赶圩,专门在家等着她们上门。
桑榆和殳玉关系算是很熟。但平日在镇行政中心,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如今在家里见面,一开始气氛还真没那么轻松。
加上莺这个人,性子冷,话少,屋里一时间像是凝了冰块一样。
桑榆这才知道羽这性子是怎么来的,遗传她母亲的性子。
莺姬看着三十五六岁,虽然皮肤和身体状况方面没办法和现代人相比。
但在这个时代,确实是美人一个。即便生了两个女儿也没损了她的容颜,这一声不吭的样子,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冰山美人。
也怪不得以前神部落想尽办法要把她抓来,连昌的两个儿子都对她觊觎已久。
桑榆不知道羽是怎么跟她母亲和妹妹介绍自己的身份,或许只是迫于?
但她确确实实是有了一种新媳妇见公婆的心态了。
不过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些都是小小意思,进屋后落落大方地冲着二人打招呼,准备的礼物也呈上桌子。
对莺开口叫姨母,叫殳玉仍是殳玉。
莺和殳玉也随即向她行礼,叫君上。
坐下之后,羽就拉着殳玉去厨房弄饭,把桑榆和莺姬留在了客厅里。
桑榆暗骂这个木头人,刚进门就把自己丢给了这个寡言少语的婆婆。但她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软声细语地开始闲话家常,问她们新房子住得可舒服,地里的耕种情况怎么样,是否遇上什么难题。
其实这些,平日里,已经和殳玉了解得差不多。
莺这会儿似乎也观察完她了,见她身居高位却不拿腔作调,倒是嘴角含笑平易近人,心中似是松了一口气,也顺着她的话,一一回答。
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无非就是羽。
莺早年被捉来,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年幼的女儿,原先以为她死了,心中自责悲痛不已。
如今她还活着,也一心想补偿她。
只可惜,羽现在什么都不缺,她也不知道从哪个方面来补偿。
直到几日前,女儿找到自己,说要带君上回家吃饭。
她原先以为两人互相救过对方性命是好朋友,或者是国君和要臣的关系。所以这位君上这才想着要到家里来。
可没想到,大女儿却说,这是她要一辈子一起过的人。
莺愣了半晌,最终只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所以人来的时候,她没忍住,将对方细细打量了一番。
说实在的,除了不是男的,其他方面,尤其出色。
但莺也知道女儿心意已决。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而且她自认也没资格去管这些,人家一国之君,想到的必定要比自己远,无需她去操心她们未来的事情。
想通这些后,加上桑榆主动话家常破冰,莺也放下其他心理包袱,说了些桑榆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比如羽五岁之前的一些事情,还有她亲生父亲猛的事迹。
桑榆也将遇见羽之后发生的事情挑了些重要的,好玩的跟她说了。
一时间,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直到羽和殳玉将菜端出来的时候,见到一向面瘫的阿母一脸春风和煦,忍不住觉得有些惊奇。
却听莺问道:“你们是在新地那边已经登记了吗?”
桑榆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嘴,抬起头来看着正走过来的羽,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羽耳朵微微红了红,“我跟她说了。”
桑榆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女人刚刚跟自己谈话,怕是一直秉承着跟儿媳妇说话的态度来进行,这种把两人的恋情曝光在家长眼皮底下的感觉,让她有些羞赧。
她咬了咬唇,这才出声,“我们俩的事情,一旦公开来,会跟整个国家的律法有所牵扯。所以也在寻找一个好的机会告诉大家,可能明年就要有个结果了。”
一旁的羽听到她如此说,瞬间眼睛亮得吓人。
她从来没听过桑榆讲过两个人未来的规划。如今列入明年计划里面,怎么能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