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拍着马儿准备继续巡逻。
不想青却不愿意放过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拦在她的跟前道:“羽,首领这次好像没有安排你一起去呢。”
一直以来,桑榆无论去哪儿,都会带上羽,这次却没有,其他人听到青这样说,也忍不住回头看着她。
羽墨黑的眸子盯着青,眼底是不符合她年纪的意味深长,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首领的名单没有到我这里。”
青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不爽快,直接大声宣布,“出行的人员已经定下来了,是二雪、梅、壮和高,还有守护神。”
除了壮以外,其他几个都是第一次出去集市。
这的确也符合了桑榆一贯的安排策略,让这些没出去过的都出去涨一下见识。如今听到壮的名单,羽就觉得自己不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定下来了吗,那恭喜你了。”
羽说完,打马向前便不再理他,只是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眼神,让青极为不舒服。但对方说话克制隐忍,他挑不出毛病,只好作罢。
直到晚上,两人要睡觉的时候,桑榆感受着身边一如往常安静的身子,问道:“秋季交易会出行名单出来了,你都知道了吧?”
黑暗中,回应她的是轻轻地一声嗯。
桑榆侧过身子,轻轻摸了摸她头发,道:“那你就没什么问我的吗?”
“没有啊……”
不像是在赌气,桑榆有些欣慰,孩子长大了,没有因此而闹别扭,自己原先准备的那些要哄她的话感觉用不上了。
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这次出去,我最放心不下的是部落,部落现在有了铁器,大家就开始膨胀,年初的时候虏大一事,带来的影响还没消失,我不想我走的这段时间,部落里又闹出什么事来。”
“部落里我信任的人不多,你是一个,还有大雪三姐妹,还有香,都算是你母家那边的人。但我也是最近才刚刚开始将权力移交给她们,她们现在根基还不稳。”
“至于岩,他事事围着女儿转,我们不能保证哪天有心人就利用他这一点来做文章。”
“花草雀都向着我,可她们的影响力还是小了些。所以我需要你留下来,帮忙看着部落,你能理解吗?”
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手段狠辣,部落里几乎所有人都见识过她的本事,没有人愿意招惹这个小阎王。
羽这时候才缓缓转过身来。
“我都知道,你不用跟我说那么多……我……只是担心你,在外面比在部落里还要辛苦……危险……”
桑榆听到这话,也叹了一口气。
在这方面,再也没有人比羽更合适待在她身边了。
只听小姑娘又道:“梅可以,她会保护你的。”
“你怎么知道?”
“我观察过她。”
观察这个词,还是从桑榆这里学到的。
桑榆听到小姑娘这么说,扑哧一声笑了:“你没事观察她做什么?”
“她是我弓箭队的队员,我教过她射箭,她准头不错。而且我的弓箭是她重新打造的,很好用,弦很绷,比以前的要好用很多。”
桑榆没想到她们私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交集。
以前还觉得自己的小姑娘表面那样冷冰冰的不爱交朋友。看,现在不就是有了她欣赏的人了嘛。
“你交了新朋友了?”
羽半晌不知道回答什么,最后道:“我不知道,反正她人不错。”
桑榆这时候脑路这才回到正事上,“你的弓箭重新打造后是换了材质了吗?”
“嗯,她说换成羊肠,不过她说就换了我的这把。”
桑榆心中一惊,她以前是偶然中得知,把新鲜羊肠经过加捻烘干后,变成价值上千的琴弦,没想到部落里的人居然还能拿来做成弓弦。
不过部落羊少,真正宰羊吃也就那么几次,梅居然能从圆那里拿到的那副羊肠,沟通能力还算不错。
她得趁这次一起出去,好好和梅交流交流,看看她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惊喜。
“能得到你夸赞的弓弦,肯定是好弓,这个姑娘是个匠人的好苗子。”
桑榆说完,忽然又笑道:“没想到你不但自己表现出色,还能帮我挖掘人才,不过见到别人比你表现得出色,会觉得难过吗?”
羽把头枕在脑袋下,无所谓地道:“要是以前,想要活下来,就得靠狩猎,部落里谁能最能打谁就是最厉害的人,我当然想成为最厉害的那个。”
“但现在部落里面,不一定要狩猎也能活着,有人建房子。有人种地,还有人打铁挤牛奶,我就一双手,学不了那么多本事,会一样做到最好就行。”
桑榆一针见血地道:“那万一有人射箭比你厉害呢?”
羽鼻子里轻哼一声:“我现在还没见到射箭比我厉害的人,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桑榆听她如此自负,忍不住锤了她的肩膀道:“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可惜并未被采纳,还被直接顶了回来。
“明明很厉害了却还假装不厉害,那很假。”
桑榆笑着告诉她应该用「虚伪」这个词来表示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并认同了她的看法,接着又提了一嘴青。
“他倒想保护你,但他没这个本事。”
这样的评价可以说一点都不给老朋友留情面了。
再问就不愿多说了。
不过她的评价确实中肯,青在骑射方面都不出色,近战同样不行,也就是驯养方面有点心得。
桑榆打算将来开设马场,将他调集过去,管这一方面。
羽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要是在外头睡觉,你不要和他挨着一起。”
桑榆笑了,“我哪次出门在外不都是跟你挨一起睡的。”
“我这次不是没出去嘛,谁知道他会不会主动凑上来。”
“有二雪和梅呢,还有四丫,我守着四丫,谁也靠近不了我。”
桑榆说着,又忍不住道:“我还是想你去……”
羽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按理说不应该是自己哭唧唧回来,求着让首领安排让跟着去吗。
怎么到现在却变成了,自家首领分析完这些情况后。然后又很不理智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她是顺势提出要去,还是按照先前安排好的,留下来镇守后方?
只是这次青去,羽一想就觉得抓心挠肝似的,恨不得就守着桑榆,时刻提防他那些有意无意的接近。
“有四丫在,出不了什么大事,部落人多,我帮你守着。”她最后这么开口。
羽突然觉得,刚刚学到的新词可以用上了,自己也变得虚伪了,明明心里就很想去。但为了让她安心,还是说了违心的话。
黑暗中,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羽觉得她要睡着的时候,女人温软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为什么我觉得你对青,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感觉,连我提起他,你都连带着不高兴。”
“……”羽其实很不愿意在两个人独处的时间里,说起关于太多这个人的事情,“我对谁不是这样的吗?”
桑榆顿时笑了,“才没有,你才不是这样,对我就不是这样。”
说到这,就已经听出了羽话语中的抗拒,遂不再问下去。
这几个少年人,在这样的年纪里,少女怀春少年多情,总免不了各种各样的心思,自己一个孤寡老人,未必能参透他们的心情。
不过想到日日黏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心里为别的人波动,心里就是不太舒服。
果然一个人对自己千依百顺太久了,就会容易将对方当成私人物品。不管是外面的人觊觎,还是女孩的松动,让她总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窥测的感觉。
而且要是以前说不让她跟着去集市,她定会绷着小脸不高兴。
现在不但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还一个劲儿地劝她安心出去,这让桑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是因为渐渐长大了,就会慢慢会生出间隙来?
一时间突然觉得原本紧紧掌握在手中的东西,正在挣扎着不受控制。
忍不住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桑榆想问清楚,但又不知道要问什么,最后还是不着痕迹地和她说了声晚安各自睡去。
然而在对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却毫无睡意,颇有些烦躁地将肚子上的兽皮掀开,想让身上的闷热散去。
心情本就不太美丽,但附近竹屋里传来一些声音,让她更加难安。
原始人本来夜生活就不多。因此更热衷某些夜间运动,好在当初从鹰部落把奴隶救回来之后就建立了新的竹屋群,大家伙都搬了过去,桑榆就不用受这些靡靡之音的困扰。
可现在随着孩子的陆续出生,草棚子就显得不太够用。因此桑榆也准许几家人搬到自己附近的这一批旧竹屋暂住一段时间。
往时倒还好,工作累得要死回来倒头就睡也没注意那么多。
只是最近抄书,就免不了会受到干扰。
对这样的事情,桑榆倒不觉得有什么羞耻之心。毕竟人类繁衍行为贯穿整个古今,这是一种常态,也是生命延续的必经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