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 (连城雪)

　　楚晗答应：“我们会去的，之前任性地中止治疗，很对不起邱医生。”
　　王嘉说：“她没怎么生气，就是担心你的眼睛，要是有机会你还是在去看看吧。”
　　楚晗没有回答。
　　王嘉举杯：“我也祝你们两个好好的。”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不知道是新生活的奏鸣曲，还是老日子的空回音。
　　——
　　王嘉吃饱后打车回去酒店睡觉，叶尔柯在屋里收拾了很久，终于厨房完全擦干净，伸手打开窗户透透新鲜空气，感慨道：“哎呀，我还以为像嘉哥这样的人，不玩儿到三四十岁是没心情定下来的，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邱医生。只不过认识邱医生的时候还是跟她妹妹相亲呢，也不知道以后那小姨子会怎么对待他。”
　　楚晗评价：“虽然看起来不般配，但也许有缘分吧，感情这种事情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别当着人家的面讲不合适的话，适不适合、开不开心，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
　　“我哪有那么蠢？我明白的！”叶尔柯拍拍胸脯，端了杯牛奶给他：“去忙你的吧，画完了就早点休息。”
　　楚晗站起身亲了他一下，缓步朝书房走去。
　　或许因为王嘉带来的热闹和喜悦，令他不禁产生朦胧的错觉：仿佛日子可以一直这样顺利过下去，再也不会面临风霜雨雪，该成长的成长、该盛开的盛开，不耽误任何幸福。


第59章 59 ...
　　虽然叶尔柯经常因为缺心少肺把别人惹毛, 但他性格外向、又厚得下脸皮，同时也挺容易跟陌生人打成一片。
　　在楚晗小院生活过不到一个月，这家伙就已经认识了附近的左邻右舍, 时不时跟别人交换食物与分享信息，周末竟然还拿着小本去参加居委会的活动, 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某日叶尔柯拿了堆传单回来, 刚进门就被拦住。
　　楚晗问：“怎么？你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整天跟老头老太太混在一起干什么？”
　　叶尔柯说：“没有呀，人家组织小区活动也是为了咱们好，而且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这房子可能面临拆迁。”
　　当初楚晗回到清源时, 自是在不愉快的心情中仓促租了一个住所，最近刚下定决心久待下去就遇到这种事, 难免有点意外：“拆迁？”
　　叶尔柯弯下腰换鞋：“对啊, 到时候业主应该会赚不少吧？不过那也一年以后的事了, 咱俩得提前打算一下搬到哪里去, 要不周末一起看看别的房子有没有适合租来的？”
　　若以楚晗以往的行事作风, 他不等叶尔柯说便会把这些生活琐事全部打理好，但这回在一起后，却几乎没有给叶尔柯花过一分钱, 别说房子和车子这种大事, 甚至连礼物也未曾买过，叶尔柯又不傻，当然感觉得出区别, 他并非贪图物质财富，只因楚先生那种描述不清的距离感而有些失落，好在心脏足够坚强，才不会表现在脸上。
　　听到消息后楚晗也没多表示什么，点点头便坐回沙发翻阅杂志。
　　叶尔柯走到日历前查看道：“快到我嘉哥的婚礼了，没想到这次他们安排的这么急，你打算送什么礼物啊？”
　　楚晗言简意赅：“当然是送钱。”
　　“哎，可是我跟嘉哥这么好，总也不能给他包红包，应该表示点特别的心意才对？”叶尔柯愁霉苦脸，到厨房里把米淘好蒸上米饭，而后问：“要不你陪我去商场瞧瞧，我想给他们挑个好东西。”
　　“嗯。”楚晗轻轻地答应。
　　叶尔柯偷看他两眼，从书包里拿出了个崭新的iPad Pro和配套的笔，递过去说：“我看同学发过朋友圈，好像这个东西画画的挺方便的，虽然长时间盯着电子设备对眼睛不太好，但偶尔拿着玩一下也是可以。”
　　楚晗意外地接过来，并不太善于摆弄这类东西，低头乱按了几下。
　　叶尔柯赶紧坐过去指点：“是这样的，这个笔有压感，所以一般的漫画、商业稿都能画得出来，我也是咨询过才买的，你试试。”
　　楚晗连在电脑上用手绘板绘画都未曾尝试，当然不习惯这种操作，但他并没有拒绝，认真勾了几笔才说：“得适应一段时间。”
　　叶尔柯嘿嘿笑，从而起身到厨房继续忙活。
　　自从他搬过来之后，便承担了绝大部分家务，每天忙里忙外的简直像个小保姆。
　　楚晗明白这是因为二柯心里放不下的愧疚，但也并不想因此就没完没了的使唤他，于是站起身来主动到厨房门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叶尔柯剁菜的姿势比之前专业多了，边干活边说：“不用啊，很快就做好了，稍等片刻。”
　　楚晗默默地望着他忙碌的侧影，许久没有舍得移开目光。
　　——
　　让一个毛手毛脚的大男生在商场里给人家挑结婚礼物，这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叶尔柯拉着楚晗楼上楼下地转过好几圈都拿不定主意，最后气馁地问道：“要不然我也送钱吧？抱着个毛绒娃娃去是不是不太像样？”
　　楚晗微笑：“其实只是心意，想太多反而会累，王嘉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叶尔柯摸头：“有啊，他喜欢喝酒、打游戏、泡妹子。”
　　楚晗叹息：“要不然就送他们俩一个以后每天都用得着的。”
　　不知叶尔柯是不是做饭做出感觉，摸着下巴琢磨片刻，竟然道：“对！我要送一个电饭锅！”
　　楚晗微怔，根本来不及反驳就被他拉去了电器城。
　　叶尔柯兴高采烈地说：“这样多有生活氛围，肯定不会有人跟我的礼物重样。”
　　楚晗觉得无奈：“不重样我倒是相信。”
　　叶尔柯回头问道：“你觉得不好吗？”
　　他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和从前别无二致。
　　楚晗立刻回答：“挺好，你想送就送。”
　　叶尔柯这才满意地跑去挑选。
　　楚晗陪在旁边，越发觉得其实二柯还是那个简单的二柯，怪自己把人生的前因后果想得复杂了，才不断地将压力放在他的身上，如果换一个男人，当初根本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现在也没有解不开的尴尬了吧？
　　果然不然不懂得快乐的人，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糟糕。
　　叶尔柯在犹豫之后选定了还不错的锅，爱不释手地说：“就是它了。以后咱俩也换一个，好像这种锅煮出来的饭特别香。”
　　楚晗回神淡淡地说：“想要就买，我付账。”
　　也不知道叶尔柯是怎么考虑的，顿时摇头拒绝，然后跟着导购去结款。
　　楚晗目送他离开后，不由低头叹息，越发有种朦朦胧胧的冲动，忍不住开始责怪自己的太过敏感。
　　——
　　王嘉本来就是个行事浮夸的男人，加之家中经济条件极好，自然把婚礼办得特别盛大。
　　叶尔柯和楚晗出席的那天，当真宾客如云、门庭若市。
　　他们走过酒店夸张的花圈和花篮，终于走进宴会厅里，方才找到交送礼物和红包的地方。
　　这种日子王嘉自然顾不上朋友，叶尔柯也没去烦他，找到靠前的专属位子坐下后小声抱怨道：“为什么嘉哥家里非要亲戚当伴郎呀？剥夺我的机会！“
　　楚晗露出笑意：“你可以争取一下伴娘的资格。”
　　“呸，像我这么阳刚的一个男人！”叶尔柯不满的哼道，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贺卡，见上面写着“欢迎参加王家与邱紫的婚礼”便不禁感慨道：“其实这样也挺幸福的。”
　　“是吗？”楚晗从来不向往异性恋的生活，淡淡微笑着显然并不那么认为。
　　叶尔柯没再多言，抬头老实地等待起仪式开始。
　　——
　　由于邱紫的强烈要求，婚礼的流程已经一切从简，并没有设立老人们喜欢的那些繁文缛节。
　　但是当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被父亲牵出来，微笑着走向王嘉的时候，那场面依然很感动。
　　叶尔柯发现相识了四五年的兄弟露出一副傻小子的模样，不禁跟着笑了起来、随大家一起喝彩。
　　他还年轻，参加同龄人婚礼的机会比较少，自然而然感慨颇多。
　　等到新娘新郎开始敬酒的时候，便情不自禁地说：“哎呀，以前觉得结婚超麻烦的，今天倒有点儿羡慕了，原来被大家祝福的感觉这么好呀。”
　　楚晗轻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你手术还没做。”
　　叶尔柯立刻警惕：“什么后悔？我只是单纯感慨婚礼嘛。”
　　楚晗笑而不语。
　　由于他们桌子上的客人都已经去别处社交玩耍，周围闲杂人等不多。
　　叶尔柯禁不住好奇小声问：“如果有一天同性恋合法，你会和我结婚吗？”
　　尽管一开始宣布不再有要求，但感情这种事总会越来越贪心。
　　楚晗望向叶尔柯的大眼睛，沉默之后居然回答说：“不会。”
　　叶尔柯前一秒还带着笑的脸，顿时僵掉，然后瞬间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开玩笑的，你表情这么严肃干什么？”
　　话毕他便低头吃起丰盛的酒席，很久都没有再把脑袋抬起来。
　　其实楚晗刹那的抗拒不过是警惕，此刻望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又不怎么好受，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这样就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