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亦遵扫了一眼,点头:“是这个,麻烦您把照片和户籍地址发给我。”
地址上的位置位于附近镇上的一片老区,看得出经济比较落后,马路都修得歪歪扭扭。杨亦遵在一个商店门口停了车,买了些水果。
好在这地方变化不大,杨亦遵一路问了几户人家,最后确定了位置。
“你找他们?他们都死了十几年了吧。”一个抱着小孩儿的中年女人斜眼看杨亦遵,“你们是来要债的?”
“不是,我来打听一些事情,”杨亦遵从手机里调出照片,“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中年女人撇撇嘴:“不认识,没见过。”
此时,一旁纳鞋底的两个老太太忽然凑过来,道:“哎哟,这个女人,我知道啊。”
“您知道什么?”杨亦遵立马把水果全递给她,“能跟我说说吗?”
“她啊,克夫,”老太太一脸嫌弃,“不仅克死了自己的丈夫,还克两个儿子。”
“你说什么?”杨亦遵凝眉。
“她先前结过一次婚,生了个儿子,模样生得还挺俊,结果儿子出生没几年,丈夫在工地上出事死了,她嫁来我们这儿的时候,就带着她那大儿子一起,那孩子那时候都上高中了吧。”老太太回忆,“镇子上的算命瞎子都她说不吉利,可她那男人跟着了魔一样,非要娶,这可不,这回连那男人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怎么回事?”
“好像是一家四口出去,路上出了车祸,两口子当场就没了,俩孩子也都受了重伤,大儿子还好点儿,小儿子脑子被撞坏了,听说成了植物人,也不知道后来治没治好,作孽哟。”
“这娶媳妇啊,还是得找个圆盘大脸的,光漂亮有什么用啊。”
“就是就是……”
杨亦遵没理会她们这些色彩性极强的言语,转而问:“那户人家,男主人姓什么?”
“嘶,有十来年了吧,我还真有点儿不记得……”
“姓夏?”
“哦对,姓夏来着。”
杨亦遵的手心猛地攒紧了。
一切与苏伊的说辞一致,夏为的身份不疑有他。难怪他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岳木的事情,如果是亲兄弟,一切也都解释得通了。
“杨总,您和岳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提过夏先生吗?”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苏景从苏伊那里或多或少听说了些关于岳木和杨亦遵的过往。
“没有,”杨亦遵垂下眼,“他从来没说过。”
说到底,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满打满算也就半年。虽然岳木从来不提,但杨亦遵也能猜到,夏为的事情是岳木的一个心结,而那时的杨亦遵,还远远没有成长到能和岳木并肩承担生命之重的地步。
寂静的小医院里,夏为提着一张脑CT片和一包药走出来。
“所以你头晕,鼻出血,剧烈运动会休克,这些都是大脑受到药物伤害的后果。”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车祸后接受了什么治疗?”
“你不能再拖了,我建议你马上入院,我们会召集这方面的专家,帮你查明成分,找出解决办法。”
“当然,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毕竟它对你大脑造成伤害的时间太长,已经根深蒂固了,想要根治,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用了,谢谢。”
“哎,你怎么走了?”
……
老巷子的地下排水系统极其糟糕,门外的雨几乎下成了小河,窗檐上的雨水一股一股汇聚成水珠落在水沟里,砸出一个个水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天花板很老旧,这几天湿气重,墙角长了些霉斑。夏为躺在沙发上,把脑袋缩进帽衫里,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剧组放假一周,他无处可去,只好回了市区的住处。拍戏这些天,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但此时歇下来,他也并不感到困,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累。
“吉雅,你在吗?”屋外有人敲门。
夏为没动,只转了转眼珠。
“唉,不在啊……”听声音,是隔壁的老太太。
夏为缓缓从沙发上爬起来,开了门。
“奶奶。”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老太太正准备撑伞,扭头看见夏为:“小夏回来啦,吉雅在吗?”
“她出诊去了,您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我老伴儿的轮椅又坏啦,想请她帮忙修一修,她不在就算了,我晚上再来找她。”
“您腿脚不方便,”夏为叫住她,回杂物间拿了吉雅的工具箱,“我来吧。”
老两口租了间门面卖卤味,楼下是店面,楼上的小隔间就是他们的家。除开一张小破床,可活动空间不足五平米,东西堆多了,转个身都困难。
“掉了颗螺丝。”夏为帮老太太检查完,在工具箱里一番翻找,“我这儿也没有尺寸合适的,我先用楔子给您钉上,您凑合着用,回头等雨小点儿我再去五金店给您配一个。”
“好嘞,麻烦你啊小夏。”老太太笑呵呵地拿出一包蜜枣递给他,“来,吃枣。”
老两口日子过得非常节省,进货时顺带买两斤饼干就是过年了,一包蜜枣对现在的年轻人而言,可能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零嘴,但对老两口来说也是放几个月舍不得吃的稀罕物,老太太这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
夏为盯着蜜枣看了一会儿,破天荒没拒绝,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好甜。”
“甜你就多吃点儿,”老太太笑了,心疼道,“看你瘦得哟。”
夏为含着蜜枣,拿锤子把楔子一点点钉进去,因为过于用力,手腕上青筋凸起。
视线有些模糊,夏为锤子一歪,砸到了手指,疼得“嘶”了一声。
“怎么了?”老太太闻声赶来。
“没事,砸到手而已。”夏为低头死命盯着被砸到的手指头。
真是奇怪啊,他的手指明明痛得要死,可看上去只是有一点红。
“疼得厉害吧……”老太太连忙去拿红花油。
夏为眼眶微红,摇摇头。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嘴硬,”老太太手脚利索地倒了点红花油,要给他涂抹,“十指连心啊,能不疼吗?”
是啊,十指连心,难怪他的手指头这么疼。
吉雅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落汤鸡一般的夏为愣愣地抱着身体坐在门口。
“怎么不进去?”
“出来没带钥匙。”
等开了门进去,夏为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吉雅觉得奇怪:“你怎么了,丢了魂儿似的。”
夏为盯着自己贴了个创口贴的手指,问:“雅姐,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能一辈子不骨折、不受伤、不被骗,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的?”
吉雅抖出烟盒点了一根,叼着烟笑了一下:“你想打听老娘的情史啊?”
烟受了点潮,吉雅被烟熏得皱了眉,低头间瞥见自己手腕上的刺青,面带厌恶地用手钏盖住了,转去给金毛折腾狗粮。
“别想了,没有的。”
第25章
晚上厨嫂做好饭,苏景上楼叫苏伊,半晌,自己一个人忧心忡忡地下来了。
“人呢?”杨亦遵问。
“还在睡,叫不醒。”
“他今天干什么了?”杨亦遵问厨嫂。
“没干什么啊,早上下来吃了几屉包子就上楼了,一直睡到现在,午饭也没吃。”
“可能是太累了吧。”苏景道,“我留些吃的,晚一点他醒了我再拿给他。”
结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苏伊也没醒,苏景这才开始觉得不对劲,再怎么累,也不可能不吃不喝,甚至不上厕所吧。
“苏伊?”苏景摇了摇苏伊,床上的人没动静。
苏景探了下苏伊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又恶作剧般捏住他的鼻子。小时候他们常常这么玩儿,苏伊不太会憋气,总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大笑着蹦起来挠他的痒痒,两个人再打闹着滚作一团。
苏景捏了片刻,苏伊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忙松开了,掰着苏伊的脸左右看,担忧地叫道:“哥?”
晚上杨亦遵刚回宅子,苏景就跑上去急道:“杨总,苏伊好像病了。”
“怎么回事?”杨亦遵大衣脱了一半,又穿了回去,“找医生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医生也说不上来,让我们送去医院做个检查。”
杨亦遵一顿,招手道:“走。”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人送去了医院,各种检查做完,医生拿着片子看了很久:“没什么毛病啊,就跟正常睡着了一样。”
“那他为什么不醒?已经快两天了,就算不吃东西,也不能不喝水呀。”
“我先给他开点营养针。”医生只好道。
苏景这两天什么也没干,一直在医院等着苏伊醒,杨亦遵在他们身后看着,心中无比焦躁。
晚上,一位主攻脑科的专家医生过来了,检查完苏伊的症状,拉着杨亦遵去了门外。
“恕我直言,他这种状态,有点像……”
“像什么?”
“植物人。”
杨亦遵一愣。
屋内的苏景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透过玻璃门回过头来,与杨亦遵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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