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等他讲完电话,面审官摆摆手:“行了,你去把电话打完再来吧。”
小年轻:“我还没演完呢。”
“下一个!”
这种场合,很多人为了搏一搏存在感,不惜扮丑作怪,故意整一出让人反感的举动来,就为了能留下个深刻印象。用他们的话说,成了那就是一辈子的荣耀,没成也不会有任何损失。面审官接连面完四五场,不由感到心累。
“现在的学生们怎么都这么油滑?”
“也不能怪他们,还是市场选择导致的,这年头没点话题都难出位。”
“哎……”
一上午的面审里,烟视媚行故作矜持的有,夸张狂妄目空一切的有,人淡如菊岁月静好的有,这一条通往飞黄腾达的演员路上,可谓是众生万相,丑态百出。
杨亦遵那本就堪比大熊猫般稀缺的耐心很快被耗光,转身正欲离去,副导演念出了下一个人名。
“夏为——”
他顿住脚步。
门帘掀开,很快进来一个年轻人,高高瘦瘦,没化妆,身上只穿了件简单的衬衫,他一抬头,三位面审都愣了一下。
杨亦遵不自觉皱起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极力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你叫夏为?”一位表演老师问。
夏为点头:“对。”
面审官顿了一下,没有让他立即开始表演,而是道:“介绍一下你家里的情况吧。”
“家里?”夏为表情里带了一丝落寞之意,语气却坦然,“我家里没人了,很小的时候爸妈就出意外死了,现在就我一个,寄住在一个远方亲戚家里,平时靠帮杂货店老板送货赚点零用钱。”
“啊,不好意思,”面审官很意外,“那……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海选?”
夏为耸耸肩,笑道:“有人说我合适,推荐我来的。”
大约是视线过于灼烈,说完这句,夏为不由自主地被面审官身后的那个男人吸引了过去,与对方目光相接。也不知道是感受不到对方的凌厉,还是天生脑子缺根筋,夏为破天荒地眯起眼,没头没脑地冲他微笑了一下。
面审官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脑门冒了点汗,轻咳了一声,干脆问了出来:“有没有说过‘你像谁谁’之类的话?”
夏为闻言,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会这么问,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杨亦遵的脸,说:“我像……谁?”
杨亦遵盯着他,手心不自觉握紧。
“我们就是随口问问,没有就算了——导播,这段回头剪掉——”面审官擦了下额头的汗,“那你表演一段主角做菜的戏吧,剧本片段看了吗?”
夏为想了一下,如实道:“刚刚才拿到的剧本,时间紧,只大致看了一遍,没看太仔细,请问我要表演的是做什么菜?”
“红烧排骨。”
夏为了然一笑:“明白了。”
摄像机向后缩了一下,房间里诡异地静了两秒。秦副导坐了一上午,喉咙干得冒火,正想低头喝口茶,耳朵一动,听见身后一直站得笔挺的人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他悻悻地缩回手,在低气压中咽了口唾沫,抬头去看眼前已经进入状态的人。
夏为的表演很奇怪,他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一上来就开始切切洗洗,而是背着手在不大的空地上踱了一圈,时而探头,时而俯身轻嗅,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秦副导演以为他会错了题意,正要开口纠正,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捏了一下,阻止了他。这一捏力道十足,秦副导打了个激灵,就听旁边的女面审悄声道:“是买菜,他在表演挑选食材。”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夏为停住脚步,望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摊贩”,笑了一下:“老板,你这个排骨挺新鲜,怎么卖?”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
夏为露出遗憾的表情:“这么贵啊,我给我家孩子买的,便宜点儿呗。”
秦副导乐了,正咂摸着这家伙有点儿意思,忽然感觉到肩膀上的手明显一抖。他一愣,转头去看杨亦遵,后者已经闪电一般收回了手,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眼前,夏为与摊贩达成了某种协议:“行,你帮我剁小块,只留中间的部分,对对,我家孩子嘴挑,头和尾他都不吃。”
片刻后,他接过排骨,做了个放进自行车前篓的动作,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面部表情有种十分自然的惬意,连带着旁观者也心情愉悦了起来。
两名面审官对了个眼神,都不禁暗自称赞。
场景一转,下一幕是系围裙,夏为表演到这里,停下来做了个动作——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后背,颓然地松了手,挠挠后脑,走到一边,像是对着什么人道:“帮我一下。”
那语气不像对着先前买排骨时提到的“孩子”,而是多了一丝亲昵和依赖,更像是对着自己同居不久的爱人。
“他把角色诠释得挺细致的。”一位面审看到这里赞不绝口。
另一位面审正要接话,突然觉得不大对劲,旁边的呼吸声太重了。他仰起头,看见身旁的杨亦遵一动不动,死死看着眼前的表演,活像见了什么仇人。他以为是表情进展太慢,惹得杨亦遵不满,打算出声提醒一下。
出乎意料,先打断的人是杨亦遵:“为什么要演这一幕?剧本里并没有。”
发问的声音低哑而压抑,夏为迅速从表演状态切换出来,答道:“抱歉,这是我临时发挥的,我认为加上这个细节剧情才连贯。”
杨亦遵眼眶发红,一步步走上前,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声声轻响。
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紧张起来,连苏景也捏了一把汗,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唯有当事人夏为无所畏惧的模样,仍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还冲他眨了下眼。
不知是不是这一个小动作触怒了对面的人,杨亦遵胸口剧烈起伏着,毫无预兆地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夏为的喉咙,直接将他整个人拎起,按在墙上。
“杨总!”苏景大惊,忙跑上来。
夏为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淹没,双手条件反射地去掰他的手。脖子上的力道极深,掐他的人像是背负了血海深仇,要一口气将他细瘦的脖子掐断。
夏为喘不过气,涨红了脸,睁大了眼睛,眼角迅速堆积起一层浮浮沉沉的泪水。
周围的人全涌过来了,苏景见劝不动,急得直接将保安喊了进来。夏为的大脑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接着,他在一片混乱中,感觉到耳边传来一道热气,几乎是同时,低沉而凶狠的嗓音传入他的神经。
“是谁派你来的?”
第3章
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霎时充盈鼻腔,像一把经年不朽的匕首,划破时空直插入心。夏为在挣扎中感觉鼻腔一热,两道鼻血倏地流了出来,滚落到杨亦遵的手套上。
杨亦遵有一秒钟的愣神,手中的力道陡然一松,夏为顺势掰开他的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开始剧烈地咳嗽。
久违的氧气通过狭窄的呼吸道争先恐后地闯入,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夏为在一片迷蒙的视线中,混乱地尝到了一丝血液的味道。他原以为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不敢死,但对生也并不热切,可身体感受到威胁的一刹,那并不显眼的求生本能还是占了上风,简直就像有人擅自反抗了他的人格一样。
门外的保安姗姗来迟,一时没搞清什么状况,见夏为半跪着,上来要拖人。
苏景刚把面审评委都请出去,摄像机全关了,回头一看,心力交瘁地跑来拦下:“别动他,去叫医生过来。”
被这么一拽,夏为反而好像浑身没骨头似的,直接晃了晃,在地板上倒了下去,又咳又喘,浑身颤抖不停。
杨亦遵这才如梦初醒,眼里那阵戾气不见了,他扫了眼自己的手掌,暗自紧握成拳,半蹲下来,用不戴手套的那只手,轻轻托过夏为的脸。
夏为下巴上蹭得都是血,眼睛忽睁忽闭,嘴唇发白,胸口费力地起伏着,像只破旧的老风箱,明显喘不上气。
杨亦遵扶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举动有一点安慰的意思,简直和之前的狠戾判若两人。
“杨总。”苏景紧张地叫了声,生怕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再次失控。
杨亦遵听着夏为异常痛苦的呼吸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猛地抬头:“他有哮喘?”
苏景一脸茫然:“啊?您怎么知道?资料上没写啊。”
这助理大约也是指望不上,杨亦遵面色一沉,飞快地伸手在夏为身上摸索了一遍。一般哮喘病人都会随身携带急救喷雾,以备不时之需,但夏为似乎为了面试,今天根本没带。他皱起眉头,二话没说,抱起人就往外走。
“刚刚已经让保安去叫医生了。”苏景小跑跟上。
“来不及,”一把车钥匙从前面抛过来,“去开我的车。”
苏景抱着两大袋营养品上来,正好看见医生和杨亦遵在走廊交谈。
“嗯,没有大碍,估计是受了点刺激。”医生把一份血样贴上标签,小声跟杨亦遵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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