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皮肤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斑斑点点,深一些的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最夸张的就是他一侧的茹头,因为被咬破以后没有处理,现在大约是发炎了,肿得跟樱桃似的。
现在已经遮掩不及,黎远再单纯也必定猜到了了些什么,这个打击让林清越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的身上晃了晃,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黎远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手心传来的烫手温度再次让他吓了一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好好的林哥变成了这么悲惨的摸样!
眼前的林清越脆弱得像张薄纸,似乎随时都会被撕得粉碎,他的身体连同精神都处在了崩溃的边缘,黎远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浴缸里,林清越的后面一接触到坚硬的陶瓷浴缸,就疼得冷汗直冒。
黎远心里着急,干脆动手解起了林清越的苦头来,却被对方冰凉的手按住了……
“林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就算你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至少让我帮你把伤口处理好!”
他果然猜到了什么!
林清越心中一惊,三天三夜里发生的事又再次浮上心头,他知道,那将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放开手,但也没有让黎远动手,而是自己脱下了裤子。这个过程及其艰辛,干涸的血迹将皮肤和裤子粘连到一起,脱下的时候简直就跟撕了一层皮似的疼。
黎远看他隐忍的样子,不忍再问些什么,只好将热水一遍遍地洒到他的身上,让林清越的身体尽快暖和起来。
在热水的作用下,凝固的血迹划开,在水中晕染开来。细细的血丝弥漫在浴缸里,雪白的陶瓷浴缸将它们衬得格外惹眼。
林清越颓然地靠在浴缸边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精神疲惫至极,可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那不堪的一幕幕,还有最后自己满手的血迹……
越是不愿意回想,回忆就越发汹涌地占领了他的大脑,让他头疼欲裂。
黎远知道那些血迹意味着什么,他的愤怒如同喷发的火山一样无法遏制,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是谁!林哥,告诉我,是谁!!!?”
林清越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摇着头说:“小远,别问了,算林哥求你……”
妻子的背叛是他人生中遭遇的第一个打击,本以为那种滋味就已经是人类能够承受的极致了,却没想到更加难以想象的折磨还在等待着自己,这一次,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尊严,也许就连“男人”这个身份都无法维持。
他用双手捧起热水淋在了脸上,让水珠从额头滑落,以此来遮掩住不停流淌的泪水。
那个男人是一条居心叵测的毒蛇,稍不小心就会被他的尖牙狠狠咬住然后被毒液侵蚀。
他早就知道的,却为什么一次次被他无害的伪装所蒙蔽,轻易地相信了他的鬼话呢?
早在自己20那年被折断了一条胳膊的时候就该警惕的,就连一向后知后觉的黎远也早已发现了对方的失常,他却依然用愚蠢的善心纵容着他的接近。
事情落到这个地步,又能怪谁呢……
“呵呵呵……”
林清越发出了奇怪的笑声,似哭非笑,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再高的水温也无法温暖他冰冻的心。
“小远,我蠢啊,蠢啊……”
让他痛心的不仅仅是那个男人残忍的侵犯,还有梁静狠心的背叛。是什么让她和那个男人串通一气来蒙骗他?或者说她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布好的局?
为了他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呢……
林清越自嘲地笑着,他这个样子看到黎远的心里却如同被刀割似的疼,林哥的样子远比六年前更加绝望悲痛,也更让他无能为力,因为这次,他就连揍对方一拳的机会都没有。
“林哥,你告诉我,是不是薛言那个王八蛋干的!”除了薛言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会对林哥做这种事,可是小岛之行怎么会和薛言扯上关系,黎远还是满肚子的问号。
林清越微微睁开眼睛,答非所问道:“小远,你帮我打个电话。”
“啊?好、好,什么事你说。林哥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莽撞去找薛言拼命的,不过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这小子太他么无法无天了!”
林清越又摇了摇头,报了一串数字后说:“你打这个号码,就说我病了,麻烦他来看一下。”
黎远将号码记在心里后问道:“他是个大夫?”
林清越点头,“嗯,你叫他姜大夫就行。”
尽管黎远现在恨不得立马把薛言那混蛋王八蛋撕成碎片,不过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小毛孩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而且凭他一人之力也很难把对方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林哥的伤给治好。
他照着林清越给的号码拨通了手机,没一会一个清脆的男声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您好,我是姜百草,请问您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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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远把泡好了澡的林清越从浴缸里扶起来又给他擦干了身子,好在这段时间楼里的供暖很给力,没有让他再次受凉。
他把穿着睡衣的林清越放在了自己炕上,给他盖好被子就静静地等待着那位叫姜百草的医生上门。听声音对方应该很年轻,大概是林哥的朋友吧,要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就报出对方的电话号码呢?
安定了许多的林清越终于睡着了,虽然他的眉头依然紧紧拧着,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过至少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黎远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林哥这么好的人却接二连三地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打击,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薛言这个王八羔子白眼狼!
他气得牙痒痒的,把对方放在最近嚼烂了都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薛言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在他义愤填膺的时候,收到了来自贺时琛的电话,虽然只分离了不到一天,贺时琛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周那么长。看不到傻里傻气的黎远在眼前晃悠,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在做完了手头的事后迫不及待地给他打了电话。
他原以为黎远会和他怀着同样的心情,但是对方的语气却很反常,这自然逃不过贺时琛的耳朵——
“黎远,发生了什么?”
黎远以为自己伪装得不错,冷不丁被对方这么一问还楞了半晌,干脆也不找借口了,直截了当地说:“贺时琛,我没什么事,不过林哥出了点事,这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就不过去找你了,具体情况我们下次见面再说。我现在想求你一件事。”
贺时琛并不喜欢“求”这个字眼,在他心里,黎远已经是他的人了,他的事自然也是自己的事,是他分内的、应该承担的义务。不过他还是神色如常地问道:“什么事?”
“帮我找个人。”
“谁?”
“薛言。”
这个名字让贺时琛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事情与林清越有关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他对别人的事没有任何兴趣,但只要黎远开口,那他就会帮他完成。
“好。”
简单的一个字极其符合贺时琛的一贯风格——冷硬、简练、高效。但黎远知道贺时琛对自己是不同的,他的妥协和容忍永远只对自己开放。
一想到这里,低落了很久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他也思念着贺时琛,但是林哥还需要他的照顾,所以只能将思念藏在心里,不过话语中还是暴露了些许真实情感——
“谢谢,贺时琛,我……”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黎远顿了顿,接着说,“嗯,那换个话题。贺时琛,我想你了。”
“……”
贺时琛似乎被他的直白吓到,长长的静默后,他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也是。”
黎远笑了,短短几天,他们就像一对走过了半个世纪的老夫老妻一样,对彼此坦诚到极致毫无保留。因为任何伪装与矜持在自己的配偶面前都是无用且可笑的,他们之所以可以轻易地将心理的话告诉对方,是因为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一生的伴侣。
这种感觉让他的心感到无比充实,就像一直飘在半空现在突然落到了地上般踏实。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也许有世俗鄙夷的目光和众人唾弃的眼神,但无论是什么,他都会与贺时琛一起承担,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
当他们的心贴在一起,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化为了虚无,黎远似乎看到了贺时琛温柔的眼睛和他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
“贺……”
“叮咚——”
美好的气氛被突兀的门铃声打断,黎远略感遗憾地叹了口气说:“我有点事,一会再打电话给你,挂了啊。”
挂上电话后,黎远穿上拖鞋快步来到了门前,打开门后,一个长得有点娃娃脸的青年正站在门口,一脸和善地跟他说:“请问这里是黎远的家么,我是姜百草。”
姜百草的外表比他的声音更年轻,黎远感到有些意外,眼前的青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就已经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