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瘫倒在地，不断的腥甜液体涌上喉头，肚子开始疼痛难忍，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却还在无用的解释着：“我真的没事……”
结果是更多的鲜血就这样流出来。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被无限的疼痛所取代。
“姜子……姜子……”
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可突然耳边被可怖的轰鸣声所替代，嗡嗡嗡的，好像有战斗机在飞舞一样。他感觉自己在无用功的想要用手挥开，却突然被温热的物体按住手臂。
“手上还吊着点滴！别让他乱动！”
好可怕，姜子的眼前只出现了一只狗在咬着他的手臂，他的挣扎就更加剧烈了。
“姜子！”
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模糊的人影，父亲哭丧着的脸就在眼前。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意识的发声：“难受……”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他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当事人却看着一众的表情迷茫了。
姜子抬头看了看四周，又是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墙，这里是医院，还是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噩梦？
显然不是，之前一起打篮球的几个同学还站在一旁，成语莫和阿文则站在角落里，面前的是医生和父亲。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他香气自己刚刚吐血了，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成语莫闻着他身上说很香的场景来。
“姜子……”
一旁的一起打球的同学，也是同班班长，突然开口了：“你的病……我们大家都会为你加油的……”
“是啊，姜子，就算是……也有机会治好的！”
“对啊，你一看就是打不死的小强，绝对挺得过去的！”
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医生跟父亲示意，得到允许后就毫不留情的说道：“208床，姜子，男，恶性胃窦部间质瘤（注）。这个消息本来不适合直接告诉你，但因为你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你近来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吐血的症状，之前早就该有徵兆，你却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有及时就医，所以才导致你的病情加重。”
面前的医生穿着冷冰冰的白大褂，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他感觉来自异度空间。
姜子呐呐道：“我、我只是肠胃一直就不好而已……”
面前的医生严肃道：“你现在只有选择立刻手术。”
等等，他怎么就变得这么严重了？胃间质瘤又是什么鬼？哈哈，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是吐了血而已啊。这个医生是来演戏的吗？也太严肃了吧，一点也不好玩！
但是空气中弥漫的冰冷味道一点也不虚假。
他的视线在医生跟父亲身上游移，微微笑了一下，觉得不可能，想要开玩笑以了之，又觉得口唇发干，喉间满是腥甜味，什么玩笑都开不出来。
半晌。
医生道：“这不是儿戏，你的病情已经危及生命，如不尽快手术你的病……”
“我不要手术！你们都在骗我！”
姜子突然发狂起来，打断医生的话，把床头柜上的花瓶托盘一扫在地，手背上的吊针扎得他生疼，可是停不下来，一想到这些人在判自己死刑就无法控制。
对啊，已经危及生命了，不是要死是要做什么？！
“啊——”
旁边的护士再次上前压制住他的身体，姜子的眼珠都要眦裂了，眼前除了一片白花什么都没有了。
死……他会死……
他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音，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死亡”两个字。
他的脑袋中再度闪过成语莫的脸，刹那间明白——成语莫才是最大的骗子！他不都已经完全相信他了吗？两个人甚至都已经是恋人了，他明明都闻到自己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成语莫，都是成语莫的错！
他已然要进入癫狂的状态，忘了这根本是自己一开始任性造成的后果，讳疾忌医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但他还是大声骂道：“成语莫你这个混蛋！！”
被指名的人的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明白姜子这时的大吼有什么意义。
“是语莫一路背你过来的，他错在哪里？”
阿文不明状况，居然还在质疑他的所为。
是啊，没有人知道他跟成语莫之间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相信所谓的“香气”。只有他这个蠢蛋，相信了，又被欺骗了，被这该死的香气预言命中了。真是可笑啊，不是吗？
医生还在执着的问着：“希望你尽快手术，否则在病情加重后，就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挽救？
成语莫不是说过，只要他预见到的事情，都没有不发生的；他不是说了，只要他预见了死亡，就一定会死。
那他现在呢？他是不是也必须死了？姜子的眼神逐渐泛空，仿佛看见了什么奇异的景象。眼前浮现出两个人影，那身着白色衣物的人，是来向他索命的么？
“呵呵……”
听见姜子莫名的笑出声来，姜城更加惊慌失措了：“小、小宝，不要怕，肯定可以治好的！这不是什么无法治疗的疾病……”
“出去，你们能出去一下吗？”姜子垂下头，无神的看着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红肿的手背，上面的吊针还残留着血迹，“那个……成语莫留下，我有事情想要问他。”
“姜子……”
阿文忧心的看着他。
他抓紧床单，“我真的有话要跟成语莫单独说……”
服从于病人的意愿，单人病房中只留下他们两人。
仿佛切身感受到姜子的怒气，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成语莫就扑在姜子的床前，低声道： “对不起……”
姜子仰躺在床上，更是无法动弹了。他本来还以为，成语莫也不是认真的，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闹剧。可是不一样。成语莫承认了，这说明，他是知道的，那自己肯定会死了，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被自己的恋人宣判自己的死期？
虽然心里已经开始想要放弃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真的会死，他还是暴怒起来：“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你不是说我的味道只是香味而已吗？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我会死？为什么啊！”
成语莫已经在啜泣：“对不起，我一直在找可以阻止的方法，可是好像是无效的……”
“哈哈哈哈……”
姜子突然大笑起来。
“什么是有效？你那天知道我肚子疼说的就是这个？你说过无法逆转的，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为什么你知道我要死，不告诉我，还要跟我交往？”
听出了他话里的怀疑和恶意，成语莫也慌了：“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姜子鼻子一酸，“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会死，你还骗我你喜欢我。你赢了，我喜欢你，我还要死了，这样你是不是满意了？”
他脑海中闪现出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两人第一次过夜，第一次互|慰，第一次亲吻，第一次视频，无法相信这些都是假的。那为什么会有人明知对方的死期还要跟他在一起呢？抑或是享受所谓最后的时光？
他想不下去了，把头闷进被子里。被子上消毒水的味道太刺鼻了，不然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了呢。
被子外声响很细微，成语莫没有辩驳什么，只站在那，看着他。好一会儿，他才听见房门的响动。
姜子感觉自己脸上的水迹越来越多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就这样要死了。
注：胃肠道的间质瘤是一种具有潜在恶性倾向的侵袭性肿瘤，附带症状还有黑便，这里不详写。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行将就木
成语莫走后，其他同学也回去了，父亲跟医生去咨询了，肖文却默默地坐到了他床前。
姜子靠坐在床头，脸上没有泪痕，徒有苍白，还是忍不住笑了：“跟木头一样杵着干嘛？”
肖文却跟他道歉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姜子仍是笑：“怎么了，你又对不起我什么？是不是你在背后诅咒我？”
肖文：“我记得有一天你打电话给我，哭哭啼啼地说你肚子疼。”
姜子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吐血之后，他一时百感交集，没有接话。
肖文：“我当时以为你胡闹呢，没有在意，那天是不是就是徵兆？”
姜子又笑：“对啊，那天我第一次吐血了，打电话想告诉你，结果你还挂我电话，都怪你，不然早就好了。”
肖文低头道：“对，怪我。”
姜子还是笑着，只是眼睛里越来越湿润，视线愈渐模糊：“如果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肖文抬起头，红着眼看着他，目光里写满了自责与愧疚。
“千万不要放过我。”
姜子的眼泪大片大片地落下来。
天知道他此刻多么的心如死灰，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让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曾经中二叛逆的时候，谁没有过“生活这么无聊，还不如去死”这样的念头，不过那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成真了，却早就忘记了当时那种颓废劲儿。一想到自己真的会死，有那么一瞬间的畅快，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掉，什么都没有做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