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漾和吴原对视一眼,花店老板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当初养老房产那个宣传片的——”
徐漾当初为年轮制作的宣传片的传播力惊人,因为立意新颖,在海外互动平台上还被推荐博主评为了“堪比公益广告的房地产宣传”。尤其在中老年人之间流传甚广,哪怕是对绿海完全不了解的,视频里的内容也能倒背如流。
甚至徐漾出事的时候,在这些人群之间也完全不是陆申秋设想的墙倒众人推,那些老人在家里替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伙子操碎了心,时不时就要问会电脑的儿女关于他的最新消息。儿女们哭笑不得,但在大爷大妈们的撒泼威胁下也只能乖乖跑去搜索。
人心远比想象中要暖,明理的人远比想象得要多。
并不是一无所有,人只要有实力,随时都能东山再起。
“这花是我送你们的!”
花店老板包了一大束百合,说什么也要往徐漾手里塞,徐漾笑着把钱放到柜台上,“您心意我们领了,但钱还是要给的。”
老板也是个实在人,见状不再多说,分别拍拍两人肩膀,笑道:“以后常来啊,给你们打折!”
直到徐漾和吴原走远了,他还在对着两人的背影发呆,花棚里的露水蒸腾着阳光的味道,似乎一直都有,又似乎是两人离去时留下的。
吴原和徐漾来到市人民医院。
做了登记,拿着花和慰问品上楼,两人按照护士给的信息来到一间独立的病房前。
徐漾低声对吴原笑道:“年老头儿每次一见我就没好话,这次还不知道要怎么骂我呢。”
吴原抿嘴:“不会的。”
他敲了敲门。
“来了。”
和蔼的女声,来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士,对两人露出慈祥一笑:“是徐漾和吴原吧,来,里面坐。”
两个年轻人忽然看到这么一位端庄秀丽的老奶奶,不由自主都是一怔,随着她的邀请进屋,年国永已经坐起来了,老人满头银发,精神却很健朗,抬起打着点滴的手一招,“两个孩子,快过来。”
吴原和徐漾正要过去,老奶奶细眉一抻,看着年国永:“医生说了多少遍让你少动那只手,总不长些记性。”
“……”
老人脸上浮起窘色,看来无论多威严的老头,背后都有位不记功与名的闲内助兼克星,徐漾差点儿笑出声,被吴原拉了一下才忍住,两人坐下,年国永清清嗓,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妻子季格非,你们叫她季奶奶就行了。”
两人分别问好,季格非笑道:“果然跟国永说的一样,都是好孩子,你们俩渴不渴,喝茶还是喝水?”
……
两杯碧绿的茶水在桌上冒着热气。
年国永开门见山,对徐漾笑道:“跟我想的一样,天大的事儿也打击不了你小子!”
徐漾眉梢透着得意,刚要自夸,年国永补充:“就是有时候太得瑟。”
徐漾:“……”
吴原:“年董,您身体怎么样?”
年国永慈爱地看着他:“良性的,没事。”
吴原和徐漾彻底放心了,年国永温声道:“小原,你辞职了?”
吴原低头,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坦诚地提起这件事,唯独年国永不能。他是年国永特招进来的,能一路走到今天,离不开老人对他的殷切期待。
年国永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和蔼道:“你不要有负担,绿海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你的错,我支持你的决定。”
吴原点头,徐漾在下面捏了捏他的手,道:“年董,今儿我们来,其实是想问您关于注册房地产公司的事。”
……
年国永顿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他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吴原和徐漾的意料,就见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聚光灯似的亮了起来,忙让季格非又给他背后垫了个枕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徐漾,让他把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徐漾失笑。
果然对那些把房地产当做生命里一部分的人来说,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在哪,那股子热情都不会减退。
他开始详细地给年国永说起自己的计划,屋内很静,只有他沉稳的声音在各个角落回荡,最后连季格非都听得频频点头。徐漾知道年董喜欢有计划的人,来之前他做了充分准备,把自己的前期想法,后期发展有条不紊地一点点说给年国永听,老人聚精会神,最后还拿来了纸笔和眼镜,替他去想这条路的可行性。
“大三角?”
老人笔顿住。
“对,”徐漾点头,“我打算去找万柳区‘大三角’那块地的代理人,让他知道大三角的价值,当然如果他未来打算招标也无所谓,我会整理好——”
年国永突然大笑了起来。
什么情况?
徐漾顿住,和吴原面面相觑,年国永笑得更开,一声比一声响,差点把点滴甩掉。
徐漾:“……”
吴原:“……”
最后还是季格非制住了老人,年国永笑着摇头,他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么畅快的事了,缘分果然玄妙,人与人,事与事,冥冥中早就有了联系。
他稳住笑声,对徐漾道:“你问小原吧。”
吴原一愣,徐漾也没反应过来,两人都是一脸懵然。
“问吴原?”
徐漾怀疑老人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是要找大三角的代理吗?”
年国永笑着朝吴原一努,“那块地的所属人现在就坐在你旁边,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嘛。”
第117章
如果换一个人说出刚才那句话, 吴原定会以为那是个玩笑。
但告诉他的人是年国永。
吴原有些茫然。
有人突然告诉你其实你拥有某大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还是某块黄金一样地皮的所属人之一, 比起天上掉馅饼的那种喜悦, 谁都会先茫然一下,想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年老头似乎故意在和他们卖关子, 给了两人一个公司地址,然后就让季格非把他们送了出去。吴原走到医院外了都没有回神, 年国永给他的纸条上写着“常青投资集团”六个字,据他所知,常青的董事长,正是前段时间帮了他们大忙的薛建。
和薛建一起回新城那天, 对方当时说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难道就指的是这件事么。
徐漾手贴在他脸上:“别想太多, 先给薛董打个电话, 约个时间我们过去找他,问了就知道了。”
他现在知道年国永为什么笑了, 这事儿轮他身上也会笑,不是那种嚯我家小学弟是个大地主的笑,而是对这种奇妙的因缘际会感慨的笑。
不过他心里的问题比吴原只多不少。
吴原拿着纸条,“学长, 你说会不会是我父亲……”
徐漾听他一说,才突然想起来:“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爸在你两岁的时候就离开你们了?”
“嗯,”吴原道, “可是我除了他,想不到别人了。”
离开很可能只是母亲的一种谎言,吴原懂事后慢慢了解到,他的父亲或许早就不在了。母亲把父亲的照片都放在柜子最底层,极少拿出来看,在他模糊的儿时印象中,有两个叔叔经常会来家里看望他们,两人每次见了母亲都会鞠躬道歉,只是当时的他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母亲之后也不曾再提起过。
吴原把电话拨了出去。
“薛总,您的电话。”
“转过来吧。”
薛建拿起听筒的时候,下意识地往桌上看去。
桌子一脚摆着一个木制相框,相片反着窗外的阳光看不清楚,隐约只能看到几只勾肩搭背的手,和某个人笑得极其灿烂的半边脸庞。
*
二十年前。
每个时代都有特殊意义。
九零年代工商业飞速发展,遍地是黄金。当时刚大学毕业的薛建与好友吴恒,单启鹏三人一心创业,靠东拼西凑的两百万本金成立了常青投资集团,三人凭锐利独道的眼光投资了许多在当年不被看好的新创公司,总资产在短短几年内便积累到了上亿元。
一段时间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三个年轻人的新闻。
当时“大三角”所在的万柳区还是一片荒地。
吴恒说要买下那块地的时候,单启鹏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吴恒,你脑袋没毛病吧,你看看这周围!屁都没有!”
单启鹏踹了脚地上的破草根,对站在前面若有所思的吴恒道:“上次我看中的那块亚运村的地多好,你和老薛偏不要,现在倒挑中了这么块儿鸟不拉屎的地方!”
吴恒回头,笑嘻嘻的,“老单,别着急啊。”
单启鹏一见他笑就没脾气,吴恒趁机勾住他肩膀,两人哥俩好的往前走,吴恒朝远处的环山一指,“你知道那里头有什么吗?”
单启鹏:“什么?”
吴恒神秘地朝他一挤眼:“防空洞。”
单启鹏:“啊??”
吴恒道:“据我所知,国外很多防空洞都会被改造成穿山隧道,一旦开通市内市外四通八达,能节省——”
“国外那国情和咱国家能一样吗?”单启鹏打断他,又语重心长道:“老弟,不是我说你,咱们公司发展到今天不容易,还是稳扎稳打点儿好,每次你提出一个新项目我这心就揪着,到现在没闹心脏病都算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