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祎面上一僵,低眸扫了一下案台,随手拿起一只笔,蘸了些黄色的颜料,随后一笔一划在少女额心画了一个王字,喜滋滋道:“与你甚为般配。”
顾锦瑟睁大了眼睛,明祎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装病了,你拿杜衍的帕子,还了吗?”
顾锦瑟:“……”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让我烧了,我想着烧了就欠下人情了,你既然知晓了,不如你代我去还。若是偷偷摸摸去还,可能就说不清了。”
“随你,我不在意这些小事。”明祎放下笔,转身进屋了。
顾锦瑟巴巴地说道:“我瞧着除了太子外的几位皇子对你都很怕呢。”
“他们呀,小孩子心性罢了,当年刚建府,心性不稳,少不当闯下祸事,不敢告知陛下。贵妃娘娘倒好,直接让我去周旋,我帮了二皇子,也不能厚此薄彼,当三皇子遇事时自然再去周旋。倒是四皇子,他喜欢斗鸡,惹的祸事更多,我每每摆平后他都会来我跟前哭一场,阿姐阿姐喊个不停。”
“唯独太子是被我打服的。”明祎语气轻快,扫了一眼懵懂的少女,微笑道:“你怕了吗?”
明祎力气惊人,与柔弱的外表丝毫不像。
顾锦瑟眨了眨眼,“我以后不和你打架了。”
“你想打架也成,我让一让你,免得有人说我无耻。好了,说一说正经事。”明祎侧头莞尔,瞧着少女憋屈的神色,立即朝她投出更加温柔的微笑,“不和离也成,外调可成?”
“我碍你的眼睛了吗?床上的时候,你可温柔极了,怎么穿上衣服就这么冷酷无情了。”顾锦瑟一言不合就开黄腔,面上露出愤懑不平的表情,好似下一刻就要扑上前。
“那么凶,还是赶紧外调。”明祎含笑道。
“都说夫唱妇随,你也随我一道走,天高皇帝远,你想做皇后都可以的。我知晓你的心思,陛下拿我威胁你了?”顾顾瑾蓦地冒出一句,好歹看了这么多年的电视剧,熟悉的套路扑面而来。
明祎被说得不大自在,自己露馅了?
嗯,不是她愚蠢,而是顾锦瑟太聪明了,与聪明人说话,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你在这里,于我而言,是个麻烦。”
顾锦瑟傻眼了,“我们才成亲,你觉得我是累赘的话,当初何必要那么急着成亲。”
“后悔了,成吗?”明祎唉声叹气,看向顾锦瑟的眼神却极为复杂。古灵精怪的少女,谁不喜欢呢。
顾锦瑟上前抱住她,白嫩的手在她脊背上拍了拍,笑眯眯说道:“陛下是不是用我威胁你替太子澄清,我就奇怪了,他自己没有脑子吗?自己动一动脑子也好过费尽心机来威胁你啊。”
此言一出,明祎扶额,贴着她温热的肌肤,再绝情的话也话说不出来了。
怎么办呢。
先走一步看一步。
顾锦瑟不满,不由分说亲上明祎的唇角。
力道重了些,似狂风暴雨,明祎紧张了几分,唇角的钝痛让她顷刻间回神,不自觉地推开顾锦瑟。
“你倒是聪明,这回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想来你也解气了。陛下之意简单,将太子摘出来,外间怎么闹,他也不在意。陛下在退步,我也很满意。你满意了吗?”
从惩罚女官,到今日的保住太子,皇帝的标准缺失降了很多。
“我不了解他,但我想知道他为何那么宠爱太子?”顾锦瑟眉心拧起,“就为了弥补你家阿娘吗?”
皇帝有许多女人,后宫里皇后贵妃德妃是三巨头,下面还有无数美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专情的男子。
她很奇怪,若是作秀,旁人又不知晓他是赵大姑娘的情夫。
“我也不知。”明祎道。涉及太多的宫廷隐私,她不便多说。
顾锦瑟不信,明相与皇帝相处多年,她又是那么聪慧,怎么会不知皇帝的秉性。
明祎的初衷是什么,还有她在坚持什么,都是些谜团,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知晓明祎的秘密,是最懂她的人,可如今看来,都是自己的臆想。
兜兜转转许久,除了自己喜欢她以外,好似什么都没有进展。自己陷进去了,她却安然无恙。
顾锦瑟有些不平,或许自己骨子里向往公平,自己喜欢她,她也喜欢自己。可世间哪里会有那么公平的事情,最多的便是不平。
顾锦瑟沉默不言,明祎有些拿捏不住她的态度,望着少女的眼中溢出复杂的情绪,“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去永安楼玩吗?”顾锦瑟若无其事般笑了,上前握着她的手,“陛下是觉得是你有了软肋,对吗?”
明祎低眸,避开她温热的视线,一瞬间,心里的羞耻被放大了。
“陛下就没有软肋吗?”顾锦瑟的笑逐渐加深。
明祎恍惚明白些什么,颔首道:“去永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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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祎回朝后愈发忙碌起来,吐吐回了两封信,只道和离一事艰难,进展不顺,顾家只肯休妻,不肯和离。
休妻与和离,差别太大了。
第二封信的时候说顾老回到余杭,和离休妻都不肯了,两府陷入僵持中,虞家舅父动手打了顾止,被送入衙门。吐吐拿着相府的令牌才将人报了出来。
眼下已至中秋,承恩伯府一案完结了。皇帝追封秦昭为县主,算作洗刷冤屈,太子也解除禁足,中途是如何周旋的,顾锦瑟不得而知,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家中。
顾家的做法让人恶心,休妻还是和离,她觉得阿娘都不在意,反是祖父回去后,让阿娘更加艰难。
过了中秋后,她与明祎商议回余杭。
“你回去送死吗?按照顾老的行事习惯,你阻碍了顾锦桓的仕途,让他连门都不能出。你回去后,被打死了,顾锦桓入京,你今日的一切,包括我,都会成问她的囊中物。”
顾锦瑟:“……”
“那我该怎么办?”
“等着,你娘与你祖父相处了近二十年,想必也各自了解。你祖父爱惜名声,多半是怕和离给顾家丢脸。你回去了,事情就发生变化了。”明祎拍了拍顾锦瑟的脑袋,“今晚中秋宴会有许多好看的小姑娘,你注意些。”
“关我什么事?眼睛长在她们身上,我不能蒙住她们的眼睛罢。不如、不如我就不去了。听闻今晚的永安楼有歌舞,我去看歌舞,你去赴宴,让别人以为我们离心,也免得陛下对你猜疑。”
“你去看潆茴吗?”明祎语气低沉。
“看什么歌舞,你不觉得永安楼的菜色很好吗?我喜欢她们家的红烧肘子,还有许多各式甜点,不如你先去赴宴,中途离开,我在永安楼等你?”顾锦瑟拼命地眨眼睛,神色狡黠,逗得明祎发笑,“罢了,随你。”
不去也是好事!
两人分开心动,顾锦瑟去永安楼,明祎踩着点入宫。
明相孤单一人,众人少不得奇怪,最先忍不住的是三公主,旁敲侧击询问顾主事的去处。
“公主果真是念念不忘,不过让您失望了,顾主事身子不好,在家歇息呢。”明祎说完,对面的三公主直起身子,眼眸淬毒般看着她:“昨日见顾主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美貌,今日怎么就病了,莫不是明相有意苛待他。”
杜衍忽而插嘴说道:“听闻今晚的永安楼甚为热闹,歌舞一绝,菜肴也是精心精备的。”
言下之意,比宫里都精致许多。
说话听音,言下之意是顾锦瑟去了永安楼。
三公主听到入了神,又见明祎孤单一人坐在坐席上,心中一动,没再说话,拿起果子轻轻咬了一口。
帝后一道来了,身后跟着贵妃。
相比较殿内肃穆的气氛,永安楼内一派和乐,顾锦瑟与吞吞坐在一起,宾客太多,一眼看去,都是人头。
座位排席与现代的演唱会相似,愈靠近,身份越尊贵,顾锦瑟临时起意,来后只在拐角内寻了座位。不过她来这里又不是看歌舞,气氛和乐就成了,随心所欲,比宫宴自在许多。
当吞吞准备伸手吃第三只猪肘的时候,前面闹哄哄一片,似乎为了座位争吵。
“我家主子尊贵,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比的,速速退下。”
“先来后到,这是我们买下的……”
两方争执不下,管事两头劝和,吞吞咬着猪肘的时候,遥遥见到潆茴身形娉婷,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满面和气。
她忽而叫了一声,“那、那是三公主。”
顾锦瑟终于从满桌甜品中抬起脑袋,莫名一怔:“她怎么来了?”
吞吞及时坐了下来,悄悄说道:“会不会是来找您的?”
“不管,你看这么多人也看不到我们,低头继续吃。”顾锦瑟缩了缩脑袋。
吞吞点了点头,说道:“主事,再要两只猪肘。”
顾锦瑟:“……”
跑堂又拿来两份猪肘,奇怪地看着两人,心道两人身形小,相貌俊秀,怎么就那么能吃呢。
前面的吵架终于结束了,歌舞开始了,忙碌的两人终于抬起头看向前方的舞台,可惜太远了,灯光又暗,光看个热闹了。
罢了,不看。
吞吞吃完最后两只猪肘的时候,顾锦瑟要起身回家了,看来,明祎是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