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心思玲珑,脱离顾家后,只会愈发舒心。
顾锦瑟哼了一声,低声道:“我就是担心她罢了。”
“她回金陵去了,虞家人会妥善安置她。反是顾锦商在顾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明祎适时地转变话题,“一个正常人知晓怎么过好日子,但顾锦商怕是要吃苦头。”
提及顾锦商,顾锦瑟露出为难神色,“明相,祖父怕是不会将人交给我,我在京城不听他的话,他们可以通过阿姐、不是、通过小姑姑来控制我的。”
这就是所谓的人质。
“所以,需从长记忆,你祖父与你父亲在意的是什么?”明祎问。
顾锦瑟张口说道:“名声。”
“对。”明祎含笑,“自己好好想想,阿鬼的尸体找到了,我已让人埋葬,阿鬼不过是普通的下属,你为她擒住王莨,也算对得起她了,再去祭拜一二,你也不欠她的。”
话说到这里,顾锦瑟脑海里的疑惑忽而散开,迷雾消散,豁然开朗,“你故意将往莨留给我的,对不对?”
“有吗?”明祎失笑,“是你不满我徇私才去刑部揭发,与我无关。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惩罚王莨。”
顾锦瑟不信,紧凝明祎的五官表情,“你看,你的眉眼微颜,说明你很高兴。若你是被我逼迫,会不高兴。”
明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顾锦瑟,我生气了。”
“明祎,我猜得对吗?”顾锦瑟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颤抖,如羽毛般拂过明祎的掌心,明祎收回手,转身就走了。
顾锦瑟急忙去追,又想着自己的匣子,只好装好锁上再出书房。
人不见了。
跑得贼快。
****
顾家两位长辈去酒楼吃饭,顾锦瑟也不想在家里待着,领着明祎去永安楼看歌舞。
去的时候,顾锦瑟一个劲的解释:“我们是一道看的,倒是你不要说我花心。你要相信没有你我就去嫁给旁人,断然不会与你在一起。我本来是直的,被你掰弯了。”
明祎阖眸,将这些话当作耳旁风飘过,不知为何,她相信顾锦瑟不会乱来。
为何这么相信?
深深去想,她觉得该与第一印象脱不了关系。那双眼睛,恍若琉璃,更似星辰,干净无暇。
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心地必然善良。
两人携手入内,潆茴立即来迎,巧笑盼兮,“我先恭贺二位大人大婚,昨日成亲,今日便出来玩了。张大人杜大人也在呢,真是巧。”
朝堂三位位高权重的女官都来了永安楼,可不就是稀罕事。
昨夜成亲,张杜二人并未来,顾锦瑟心中奇怪,但不好多问,毕竟这是明相的私事,她愿意和谁好是她的事情。
话音落地,就见杜衍走来,指着明祎又指着顾锦瑟,“你二人不该在家里度过春宵吗?”
明祎面色发红,顾锦瑟脸皮厚,笑说:“家中无趣,明相鲜少出来,我便想着领着她出来玩一玩,杜大人也来了哈。”
“我与张大人预备明日去你府上讨杯酒喝,今日刚赶回来呢。来得正好,一道入席。”杜衍指着舞台前的一张桌子,张明浅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裙裳,两根银簪,朴素典雅。
三人一起走过去,张明浅起身,同两人见礼:“明相,顾主事。”
“真是巧合啊,今日该顾主事做东,对吗?”张明浅先开口,目光在二人身上一阵飘忽后,面含微笑。
顾锦瑟欲点头,明祎先问:“你二人来此做甚?”
“看美人,永安楼今日有舞,我二人便来,潆茴亲自作舞,难得。”杜衍微笑,眼睛几乎没缝。
明祎惊讶,“你二人是女子,来这里看女子作舞?”
杜衍笑了,“这有何稀罕。”她指着张明浅,“若不是她的情人跟人家跑了,她早就将人迎进门了,磨镜之好罢了,不稀罕。太后当年御前的几位女官,皆是貌美之色,明相,你不是最清楚。”
明祎脸色更红了,顾锦瑟好奇,悄悄询问:“太后喜欢女子吗?”
“有几位相好的。太后去后,她们离开京城,不知所踪。”明祎压低声音。
顾锦瑟眼眸微睁,心中的八卦心在作祟,迅速贴近明祎:“这么大事,你怎么没说呢。”
“妄议太后是大不敬。”明祎一本正经道,可眼尖的顾锦瑟还是看到她那只白玉耳朵飞上一抹樱红。
太后喜欢女子,你耳朵发红是怎么回事?
顾锦瑟抿抿唇角,动了动腿,膝盖碰了碰明祎的膝盖。顷刻间,明祎微颤,修长的羽睫都跟着发颤,而后,恼恨地看着她。
顾锦瑟回之一笑。
张明浅与杜衍都是人精,一眼就明白两人不做正经事,也装作没有看到,举起酒杯碰了碰。
饮过一杯酒,张明浅询问霍寂的事情,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死了那么多姑娘,陛下都震怒。
霍寂被赐了车裂,明祎监刑,刑部有些年轻的小吏当场吐了,明祎却安然地走出刑部。
说起此事,杜衍咋舌,抿看口酒再问明祎:“你害怕吗?”
“不怕,不过是些陌生人罢了。”明祎淡笑,伸手去摸酒盏,有只手比她更快,抢先一步攥住酒盏,而后扬首饮尽。
酒液过喉后闻出些果味,杜衍冷笑:“是果酒啦,你怕什么呢?”
顾锦瑟微囧,她是害怕明相醉酒后如狼似虎地扑倒她。
张明浅继续说车裂刑罚一时,“今日回来后我便听到明相监刑一事,我听后都有些害怕。”
“怕甚,我阿娘都死在我的怀里。”明祎端起顾锦瑟的酒杯试着抿了抿,有些甜,她又抿了口,眼眸微眯。
当年阿娘毒发后倒在她的怀中,五官流血,那年,她不过八岁罢了。而太子已经六岁了。
怕甚。
顾锦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首看着她,眼中涌出怜悯的情绪,下意识去握住她的手,道:“都过去了,人要向前看,日后会好的。”
不知为何,她觉得赵大姑娘并非自尽。
荒唐的想法短暂从心底滑过,很快,又消失。
锣鼓敲响,舞台上灯光亮了起来,而她们周围的灯都灭了,所有的目光被迫投向舞台。
杜衍欣喜,说道:“潆茴练舞二十余年了,听闻腰肢软得如同面团。”
“杜大人,你摸过吗?”明祎很不识趣地泼了一盆冷水。
周遭灯火黯淡,看不清杜衍吃瘪的神色,但顾锦瑟笑得肩膀发抖。
琴声微扬,轻轻缓缓,醉意朦胧间,心扉微跳。
顾锦瑟拉着明祎的手细细摩挲,明祎收回自己的手,面上疏离。
“明相,你的两个女朋友可比你有趣多了,她们还知晓潆茴的腰肢纤细,你知道什么呢?”
明祎想了想,张明浅与杜衍二人并不是没有匹配的男儿,而是自己不愿成亲,可见心思与寻常女人不同,知晓得自然就多了。
舞台上潆茴穿了一袭亮丽的裙裳,腾空而跃,身子极为轻盈。
明祎想到了,回道:“我知道你的腰肢比潆茴更软。”
第38章 灌酒
心思都在舞台上的杜张二人神色呆滞, 不可置信地看向端庄冷持的明祎,尤其是杜衍,上前摸了摸明祎的额头:“你脑子是不是哪里坏了?一个男人的腰怎么可能比女人还软, 还是个舞者,情爱迷住你的眼睛了吗?”
明祎凝视她:“我说的是实话。”
“你说是实话便是实话吗?寻常事还可以去验证,此事、你让我等如何验证?”张明浅实事求是, 总不好去摸摸顾主事的腰来验证。
顾锦瑟倒是惹了个红脸,捂着脸都不敢说话了,看向舞台上的女子,随口说道:“我瞧着潆茴不像的本朝人。”
“她是本朝人, 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顾主事离开京城多年, 她是生在京城, 养在京城, 听闻一步未曾离开过京城,”张明浅的心思回到舞台上。
话题暂时结束。
明祎默默饮酒, 顾锦瑟歪头看着她,眼中再无旁人,杜张二人兴致勃勃地说着舞蹈。她二人时常观舞, 颇有心得, 相比之下,顾锦瑟与明祎就是舞蹈白痴, 看个热闹。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情愫渐浓, 张明浅忽而说一句:“顾主事, 你会下腰吗?”
顾锦瑟:“……”没完没了。
舞台上潆茴做了个下腰的动作, 接着飞快跃起, 手中水袖挥得如云流水。
明祎问她:“你会吗?”
顾锦瑟没好气道:“会与不会,晚上回家不就知道了。”
啧啧啧,话题露骨,两个单身狗立即止住话题,继续探讨潆茴的舞蹈。
舞蹈过半,灯火再燃,大堂内恢复光明,杜衍大赞舞蹈精妙,张明浅提及赵飞燕掌上舞,言下之意,将潆茴比作赵飞燕。
顾锦瑟逮着机会怼道:“听闻张大人矜持端正,今日再见似乎与传闻中不大相同。”
张明浅一噎,反怼她:“你刚过门的妻子与传闻中一样吗?”
不大一样。顾锦瑟没说,传闻中的明祎是天上的仙女,而面前的人是钻进地表层的腹黑女。
张明浅扳回一局,顾锦瑟低笑道:“你三人都与传闻中不同。”
京城将三人传得神乎其神,人间阎罗,地狱魔鬼,实际上呢都是些寻常女子,比起常人聪慧些冷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