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的果断让顾锦瑟深感疑惑,难不成就没有再来的机会,梅开二度,不好吗?
婢女将酒醉的春休先生送回床榻,先喂了醒酒汤,再梳洗更衣,安排得很仔细,也没有让春休感觉不适。
月色高悬,庭院深深,地上落满月光,推开门,满地银霜。
看着‘银霜’,顾锦瑟百感交集,思考无奈后提笔给明祎写信。
她写:我深感疑惑,不得其解。春休先生半生凄苦,皆因姻缘。婚嫁不能当作一辈子的错误,遇人不淑就当一辈子孤苦吗?
过了三五日,明祎回信。
明祎答:令堂半生看似凄苦,实则令尊挚爱,呵护备至,而春休丧子和离,半生无助,二人机遇不同。
顾锦瑟看着回信,久久无法释怀,到底是谁困住了谁的心。
她寻到春休先生,试图让对方说出心里话,奈何春休先生忙得脚不沾地,新朝初建,官衙里许多东西都要重新去设置,官袍都送来新的。
顾锦瑟坐在台阶上,觉得两人事情无法去解决,索性自己背了包袱,点了五百人走了。
去徐州开女学。
路上流民多,多是佝偻着身躯,拖家带口,亦或寡母孤儿,面色蜡黄地如同木头人般行走。
顾锦瑟虽说是个现代人,可投胎投得好,顾止骨子里没有重男轻女的癖好,文官行走,儒学思想学得好,一生没有纳妾,没有顾老头的掺和,家庭也算和睦。哪怕有顾老头,她过得也很好,瞧见这等惨状后,心骤然疼了。
她放下车帘,听着一阵阵哭声,队伍壮大,平常流民不敢靠过来。
电视剧看得也多,她知晓自己不能露财,不然难免会遭人惦记。
她能做的就快速到下一个城池,开设粥棚,救济百姓。
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庆幸自己生在书香门第,舅父们有几分银子,能挽救自己一颗烂好人的心。
半月后到了徐州,比起郑州,徐州乱成一塌糟,糟糕的根源在于钱。原先的徐州领导团都被汝阳郡王干死了,现在的文官集团是新搭建的,多是明祎的心腹。
顾锦瑟到了徐州后,一众领导团们恭谨地相迎,一行人傻眼了,未名这才说道:“我家陛下打过招呼了。”
“你家陛下……”顾锦瑟惊愕之余还没反应过来,慢慢悠悠地瞪着对方:“你还是说你家明相吧,我总觉得我和你说的不是一个人。”
“不,她是陛下了。”未名梗着脖子拒绝顾锦瑟的友好提议。
顾锦瑟想揍她,看了吞吞一眼,吞吞立即怂道:“我打不过她。”
顾锦瑟纳闷,徐州的文官领导团们笑吟吟地上前行礼,她只好下车还礼,接着,敲锣打鼓地将欢迎进城。
出生这么多年,她就没这么受到欢迎过,心里慰藉极了。
到了驿馆后,徐州刺史王大人传达明祎的旨意,一切都听从顾姑娘的。顾锦瑟翻了白眼,只说道:“我不过来玩罢了。”
“您在郑州玩的时候,我就听到您的名声了,不,在京城,您开办女学,我就甚为敬佩。你放心,宅子都给您备好了。”王大人虔诚极了,郑州如今恢复了过来,顾锦瑟扬名立万,这位祖宗就是行走的银子,谁不喜欢呢。
顾锦瑟却说道:“我来这里,是想着开女学,男儿的事情一概不管,我并非活菩萨,我只知女子为弱,当多照顾一二。”
想坑她的银子,没门!
王大人面色黯淡,官场上的人说话委婉,一句话要绕三五个弯,这位姑娘倒好,一句话捅到底,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主。
他立即应是。顾锦瑟继续说道:“您就当没我这个人,你们陛下给了我些人。”
她不耐地打发走刺史,自己朝床上一趟,翻过身子,长叹一声,未名又凑过来,“姑娘,我家陛下又给您送礼了。”
顾锦瑟嘴巴抽了抽,很不友好地想起上回送的礼物,金子打造的胖胖的金猪。
二十个金猪对着她二十岁了。
她哼了一声,愁肠百结,未名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方玺印。
未名乐道:“是凤印呢。”
顾锦瑟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将匣子接过来,里面的物什一览无余。
这个玩意……还不如金猪呢。
作者有话说:
顾锦瑟:我不要这玩意,我要钱!
第170章 除夕
金猪好歹还能换钱, 凤印只会给带来无尽的麻烦。顾锦瑟厌烦,拿着凤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丢到了床底。
未名哦豁一声, “您不该供奉起来吗?”
“供奉?我每日烧香拜它?”顾锦瑟从地上爬起来,玉石般皎洁的面容里漾过嘲讽,道:“要供奉你去供奉, 我现在见它就烦。”
凤印与玉玺一般,放在寻常人手里就是祸害,她自认自己就是寻常人。
顾锦瑟爬上床,舒坦地伸着腿, 翻过身,瞧着呆若木鸡的未名后, 觉得郁闷极了, 便道:“我对你家明相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可属下觉得我家陛下对您有很深的感情。”未名也郁郁。
顾锦瑟笑出了声, 不觉说道:“是吗?”
她不想去辩驳,爱过就知道有多艰难, 爱一个寻常人都很难,遑论是一国之君。
不知为何,谈起明祎后, 她不觉得难受, 就像是一个故人,云淡风轻, 或许喜欢明祎成了习惯,没有那么多的波澜。
心平气和, 好像喜欢是她的家常便饭, 是她每日里该做的事情。
仿若, 刻入骨髓, 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她笑了笑,未名闷闷不乐,朝床底看了几眼,不放心道:“床下有老鼠呢。”
“那是玉的,硬着呢,老鼠咬不动。”顾锦瑟笑得如同艳阳一般。
未名出去了,站在门口,又是一声叹气,回屋就写信告诉陛下。
顾姑娘将凤印塞的床底去了。
过分至极。
顾锦瑟没有理会她,而是选了宅子开女学,贴告示请先生。
女先生不限制年岁,只要有才学即可;男学生必须过花甲之年,男女大防。
告示贴出去后,不少人来应聘,也有年轻的男先生,顾锦瑟一律不要,剩下的有两名女学生,还有五名男老先生。
战火蔓延,求生是一件艰难的事,在性命面前,风骨成了奢侈物。或许一人讲究风骨不愿教女子,但其他人了?在你家孙子饿得哇哇大哭的时候,一笔束脩成了救命的稻草。
顾锦瑟很阔气,将七人都收下了,分开安排住宿,吃住一律都安排好的。
女学不收钱,还有一顿午饭,前来报名的女孩子很多。顾锦瑟一一考校,将合适的留下,暂收学生两百名。
忙碌一月,岳州洪州潭州一带传来起义的声音,不满新朝国君篡位。
学堂进入正轨的时候,顾锦瑟松了口气,翻阅京城送来的书信,不知为何,丝毫没有杜衍的消息,反是子规与南风回京城,授予高官。
她疑惑,特地派人去京城打听。
结果一无所获。
至秋日的时候,她起身离开徐州,赶往金陵城。
虞家大舅特地来迎,两人一年半未见,顾锦瑟名声大动,时人称一句顾先生。
她回到顾家,虞子书特地来见她,上前揖礼,神色激动,他一张脸生得很好看,秀美俊雅。
顾锦瑟脚步一顿,同他见礼,虞家大奶奶抱着女儿来迎,下意识挡开小叔子,与她说笑,“表妹来了,我可想你。”
“囡囡很乖。”顾锦瑟抱住小小的孩子,不想,小孩子不肯,往母亲怀中钻去。
一阵说笑后,顾锦瑟回虞宅,月长姨娘坐在屋檐下给小花奴梳头发,吐吐在一侧守着。
当她进去后,吐吐几乎跳了起来,“姑娘回来了。”
“回来住上几月,你可还好。”顾锦瑟微微一笑,上前打量吐吐,“你们很好,我便放心了。”
吐吐笑了,“我们都躲着呢,叛军来的时候,我们没有出去,倒是虞家被迫献出许多粮食。但虞家没有伤及根本,一切都好。姑娘怎么回来了?”
“一人回来的,住上些时日。”顾锦瑟双眉轻展,一袭桃色长裙,目光盈盈,“月长姨娘似乎好了许多?”
“嗯,她不认识人,只知晓花奴,虞夫人说这样也好,自己活得好就成了,管外间是什么样的风雨。”吐吐语气轻快,爽朗干净。
顾锦瑟回屋,屋内干净,一尘不染,她的躺椅依旧摆在原处。一眼过后,她挪开眼睛,说道:“我想开女学,大些的女学,可容纳千人。”
金陵城大,常住的百姓多,比起徐州郑州更为繁华,战乱波及的影响不大,又有虞家人的帮助,是以,规制便不同。
金陵寸土寸金,买宅子不便宜。顾锦瑟来不及去看宅子,虞家大舅送了一处大宅子,稍加修缮就可以安排学堂事宜。
繁杂的工作从第一步招聘先生开始,金陵城内百姓尚可自保,来应聘女学的先生就少了许多,苦苦等了多日也只等到三五人。
第一步就遇到困难,顾锦瑟闷了几日,直到明祎送来一道圣旨,女学先生授予七品官衔,领朝廷俸禄。
圣旨一下,应聘者多如牛毛,可顾锦瑟依旧不用六十岁以下的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