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雪上加霜。
顾锦瑟暗叹二皇子妃好算计,朝堂上喊着废太子,她后脚就让太子妃失德,啧啧两声,招摇连喝了两碗茶水,“我来的时候,听说太子妃跪在贵妃宫里呢。您说,是真是假。”
“真假不知道,但是二皇子妃干起事业来心思也狠,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顾锦瑟叹气。
招摇却说道:“或许是太子妃做的呢。”
“不知道啦,你去打探消息,我待会睡一觉。”顾锦瑟脸色发白,哪怕笑眯眯地也看出来她的神色不好。
招摇说道:“那我走啦,您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要去回忆不该回忆的事情,大奸大恶之人不该可惜的。”
顾锦瑟连说几声知道了,在招摇走后,灌了两大碗安神汤,慢慢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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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祎回宫就听到了棘手的事情,太子令人来寻她去照看太子妃,言下之意很简单,保住太子妃的性命。
明祎朝贵妃殿宇走去,脚步缓慢,垂直的宫道上宫人们行步匆匆,无人说话,氛围阴森。
走到贵妃殿前就听到了凄楚的哭声,明祎没有进去而是坐在了台阶上,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刚落了一场雨,空气清新。
她定定地盯着虚空,贵妃走了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永平世子娶亲那晚,臣与二皇子妃一道喝醉了,她还怀了孩子。”明祎没有看贵妃,目光带着几分飘忽,“在我眼中,她是不一样的。”
贵妃冷笑,“你就这么给她定罪了?”
明祎转首看着她:“她曾想让我夫君背锅的。”
贵妃凝眸,发髻上的步摇轻颤,明祎分明是在笑,却满身颓靡之气,她很失望,一时间,贵妃不知她为何失望。
两人对峙须臾后,贵妃败下阵来先开口,“你怀疑是她做戏?”
贵妃凝视着面前人许久,还记得多年前初见面前的人,小小的孩子张牙舞爪,看人都带着警惕,月牙般的眉梢在讨好宫里的人的时候笑得很好看,她懂明祎的心,报仇深深刻入心底,但在明祎的心里,还有一抹白月光。
二皇子妃便是明祎心中的白月光。
宫人进进出出,二皇子从里面跑了出来,见到明祎也在,愣了下,明祎站起身走向他:“我与殿下有话说。”
二皇子有些不自然,明祎淡笑,先他一步离开。
二皇子急忙跟上,两人走向侧殿。
侧殿之北是一所园子,此时百花还未盛开,三两红花已开,点缀在绿色的天地中,显得格外妖娆。
明祎先开口:“她是真怀了孩子吗?”
二皇子脸色凝重,立即说道:“你不信她。”
“殿下说笑了,我为何要信她?她又不是我的枕边人,她做什么想什么,我都不知道,谈何信任。”明祎拒绝道。
二皇子闻言赶紧说道:“是真的。”
“殿下,就算太子被废,你就有机会了?”明祎嘲讽,她转向二皇子:“您该知晓陛下的心思,田黎一案背后的阴谋,他不清楚吗?你本来就处于风雨中,为何还要添些冰雹呢。”
二皇子被说得莫名失落,但他对明祎惯来尊重,也没有反驳,讷讷道:“我也很努力。”
“你有三殿下努力吗?”明祎不遗余力地拆台。
二皇子噎住,好像是没有三弟努力。其实不仅三弟一人努力,赵家乃至德妃娘娘都很努力,当然贵妃也很努力,但比起德妃,就差了些许。
明祎好心提醒:“此事最好罢休,莫要让陛下注意到你,到时候罚你为太子垫脚石,莫说臣不提醒你。”
“按照长幼顺序,二皇子本就危险,偏偏来这么一招,是觉得自己处境很好。”
“我、我未曾想过……”二皇子支支吾吾,想起上回自己被一撸到底,确实是给太子做了垫脚石。
他惭愧地低下头,明祎劝慰:“你现在立即去陛下面前解释今日的事情,记住,与太子妃无关,必须压住不该有的声音,不然陛下的偏爱,你可要再度领教。”
二皇子感谢,匆匆离开。
明祎站在园子里,低眸看着地上勃勃生机的绿草,春日来了。
去岁此时,顾锦瑟在来京的路上,而自己依旧与朝臣虚与委蛇。
今年会这么样呢。
明祎无趣地走回到殿前,太子妃神色忧愁,明祎上前揖礼,太子妃回神,望着面前朱唇黛笔的女相,郑重解释道:“明相,我没有害她。”
“太子妃此刻应该去殿前与二皇子一道与陛下解释,唯有你二人尽释前嫌,这场风波才可悄无声息地散了。”明祎低声。
太子妃不解,“二皇子愿意?”
“本就是阐明事情经过。”明祎言道。
太子妃脸色沉沉,“明相,你果然有几分本事,可惜你不愿入东宫门下。”
明祎站直了身子,与太子妃平视,道:“臣只忠于陛下。”
“但愿你记得这句话,将来太子登基时,你莫忘了。”太子妃甩甩衣袖,领着自己的宫人放心大胆的走了。
贵妃这时走来,“她并不领你的情。”
“臣不需要旁人领情,反是贵妃娘娘经历此事后,如何想的?”明祎反而去问贵妃娘娘,“东宫之事,德妃可以掺和,您不成,谁让您的儿子是二皇子呢。瓜田李下,总得避嫌。”
贵妃淡淡地笑了,“听闻赵氏当年是被毒死的。”
明祎脸色微微变了,贵妃走近一步,道:“是六岁的太子所为,本宫有一个疑惑,当年他五六岁了,当真不知赵氏的身份吗?”
明祎的芥蒂,便是此。
“您去问陛下,问臣,无用。臣一直不喜太子,您不知道吗?贵妃娘娘,陛下身子如何,您也清楚的。”明祎微抿着唇角,双眸映着贵妃慈爱的眼神,“臣不参与一些事情。”
言罢,她双手揖礼,徐徐退出贵妃殿宇。
回到大殿前,内侍长张要站在门口,见到明祎后巴巴地去迎,明祎同他见礼,张要甩了甩浮尘,道:“二皇子与太子妃在里面呢,太子原来也在的,您可要等候?”
“不必了,我还有事,阿瓮,陛下身子可好?”明祎明知故问,潆茴说陛下咳血三五回,已到大限,但他日日要服用丹药。
张要哈哈一笑,“陛下身子近来很好,前几日气了一回,喝过汤药恢许多。”
明祎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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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马分尸之刑本就是酷刑,五匹马绑住受刑者四肢头颅,一起用力,朝不同的方向驶去,生生撕扯身体。
田黎的惨叫声让人心中害怕,吓得顾锦瑟从梦中生生醒来,大汗淋漓,摸了摸脸上,掌心一片湿润。她活在一片锦绣中,何时见识过这么惨烈之景,时代不用,法制不同,若在现代,田黎顶多被枪毙。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冷汗连连,外间已是黄昏了。
镇定须臾后,她唤来婢女去准备热水沐浴。
净身后换上干净的衣裳,顾锦瑟定定地喝了碗参汤,然后坐在屋檐下看夕阳。
吞吞带着第一手情报回来了,“前几日下雨,宫人打扫不慎,石子掉落在地上,恰好被二皇子妃踩了,与旁人无关。”
顾锦瑟咬着甜腻的点心,腹内空空,她听着吞吞的禀报,情绪毫无波澜。
吞吞说了一箩筐的话,顾锦瑟一个字都没回,直到吞吞拿出了虞氏报平安的信,看到阿娘熟悉的字迹后,顷刻间,泪水翻涌。
吞吞蓦地慌了,“您、您别哭呀,我问过送信的,夫人去了金陵,接了顾锦商后两人搬出来居住了,虞家三个舅舅待她很好,忙里忙外,出钱出力。”
顾锦瑟自己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知自己为何哭,总之就是想哭。
哭完后将信收好,吞吞一路跟着她,絮絮叨叨将宫里的事情都说了,原本是一场阴谋陷害,未曾想会这么和平结束。
顾锦瑟哭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还问春月晚上吃什么。
春月拿捏不住她的心情,据实都说了,因在孝期内,饮食都以清淡为主。
顾锦瑟一听菜名就不想吃了,任性地说一句:“我想吃肉。”
吞吞:“……”我想吃肘子。
过年偷吃的鸡在顾锦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突然这么一想,顾止竟然破戒了,说好守孝的呢。
这么一想,她噗嗤笑了出来。
吞吞与春月愈发害怕了,她们主事是不是傻了,哭哭笑笑,是不是魔怔了?
吞吞立即跳出去寻赤玫来诊脉,春月悄悄出去让人去寻明相回来,主事魔怔了。
小厮跑去官衙寻人。
明祎在与下属说话,皇帝病了,许多事情都交给了她,几位重臣都留在她这里。
眼见着里面都是跺跺脚,京城都会抖一抖的大人物,小厮颤颤悠悠地进去说话,不敢说魔怔了,只说顾主事病了。
明祎闻言后不觉抬眸,“怎么了?”
小厮近前一步,将春月的话都说了一遍,其他人都露出吃瓜的神色,明祎扫了众人一眼,吩咐小厮退下,说自己很快便回去。
半个时辰后,明祎回到府上。
顾锦瑟倒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愁眉不展,好似被暴雨打低的花朵,颓靡不振,白净中透着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