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去剧场一堵沈玉的风采,亲耳听一听她被天使吻过的高音是何等震慑心扉,演出票一度一票难求,更是催生了无数抬价的黄牛。当年有人为了抢票在剧场门口大打出手,满地血迹双双入院,轰动一时。
长街还因此专门出台了遏制黄牛的管理办法,可沈玉的魅力依旧让长街的演出票价水涨船高,也让音乐剧走进更多人的视野。
凭借一己之力拉动整个行业蓬勃发展,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她征服了整个长街,让所有观众为她如痴如狂,更是投资人的心头肉。
沈绒很小的时候被她妈带着去剧场看了小姨的演出。
剧场之中极为震撼的演出氛围让她夜不能寐。
在她年幼的内心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她也想如小姨一般站在舞台中央,在一个个震撼人心的故事之中饰演让人难忘的角色。
可以说,小姨沈玉是她坚定踏入这行,影响最大的人。
可惜,越美丽的事物越脆弱。
沈玉在三十岁这个最最黄金的年龄,也是她踏上人生巅峰的那年自杀了。
因为一个惊天“丑闻”。
沈玉是如何从沈家的骄傲变成沈家之耻,整个荒诞、血腥又诡谲的过程沈绒全都看在眼里。
她的死亡给沈家割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自她死后,包括沈绒在内没人愿意提及这个人。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道附在沈家记忆深处的旧伤疤,时不时还会痒,还会痛。
只要长街的灯火不灭,乐声不息,永远都会有人想起那位绝代佳人。
“如果小玉还在的话,以她的聪明脑子,肯定能帮你妈妈出谋划策的……”
大姨还在絮絮叨叨,沈绒见她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一双薄薄的眼皮比舞台帷幕还要沉重,耷拉在沈黛的眼睛上,遮住了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珠。
沈绒唤了她一声,也借此打断大姨的话。
“她不会的。”沈黛很明显都听见了。
“即便她还
活着,也不会帮我。”沈黛嘴角轻轻一扯,接上无力的三个字,“她恨我。我也恨她。”
……
大姨装着一肚子难以言说的愁苦离开了,还得去另一家医院看她爸妈。
沈绒交待护工之后也得出去一趟,她还有很多事要办。
沈绒已经在医院附近找了间套一。
签了租房合同,暂时先签一年,每个月租金4500,简装房没电梯,顶层、冬天冷夏天热,水压小得堪比挂瓶滴液。
虽说在去看房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被水泡过裂开的木地板,藏污纳垢的卫生死角,以及灶台上残留着可能比她岁数还要大的油污……
不过沈绒也不觉得这算什么问题。
即便这是个她非常不熟悉的世界,她也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
现在的她除了如山的债务之外一无所有,没资格挑剔什么。
回到千里春秋的家,将所有要带走的东西打包到搬家纸箱子里,明天让搬家公司搬走。
小命在她脚边转着圈,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家里总是没人,偌大的房子也越来越空。
这只聪明的狗狗或许已经有了预感,格外珍惜主人在家的时光,紧贴着她不放。
后果就是它的爪子和尾巴被沈绒踩了好几脚,沈绒也差点被它绊一跟头。
“一边玩去!”
收获了主人一顿好骂,小命只好委委屈屈自己玩去了。
沈绒将家里厚厚的好几本相册抱出来,腰都要断了。
相册里几乎是盛明盏的作品。
盛明盏很喜欢拍她和沈黛,小命来了之后也成为她拍摄对象。
从单反相机到拍立得,再到手机拍摄打印出来相片,这么多年林林总总累积起来少说也有上万。
沈绒坐那儿吃个饭她都要拍一张,时常会收获沈绒的白眼。
“都是纪念,老了之后可以拿出来看看你年轻时的样子。”
盛明盏总是兴致勃勃地说。
就该全部丢了。
沈绒在心里想,这人嘴上可真会说,还老了之后拿出来看,走的时候绝情断爱那样,分明一张都没带走。
现在更是连戒指都
摘了。
沈绒一顿腹诽,最后也没将相册丢了。
她寻思着相片丢了不吉利,便将这些曾经的“纪念”,现在的“怨念”直接铺到了箱子的最下面一层。
没翻开看,生怕一不小心翻到她枕着盛明盏胳膊的亲密合影,那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沈绒收拾的时候,小命叼了个什么东西在她身边“呜呜”地转圈。
转头一看,小命嘴里咬着个Q版棉布娃娃。
棉布娃娃黑色的长发在头顶系个发髻,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下面是张绷成了“一”字的嘴,圆圆的手里还拿着把软乎乎的剑。
这是盛明盏在《汝宁》里饰演的角色周边。
在《汝宁》中沈绒饰演年轻的女皇帝长念,盛明盏是她忠诚的将军积雪。
戏中的盛明盏为她披荆斩棘,一身绝世武学无往不克,却死心塌地臣服于她。
是她的臣子,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
音乐剧早就进入到线下和线上同时发展的年代。
除了剧场演出的票房收入之外,线上的衍生周边也是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
尽管沈绒对于炒CP这种事向来不以为意,但也知道长念和积雪在戏里没有言明的感情线,在戏外的观众全给她们在网络上补全了。
那时沈绒无意间发现盛明盏在看网友们给她俩写的同人小说,沈绒好奇也想看,却被盛明盏捂住了眼睛,不许她看。
“为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沈绒抗议,“你都能看。”
“我是为你着想,怕吓着你。”
沈绒不以为意,硬要看,盛明盏没辙只好顺着她来。
看完之后,沈绒坐在原地愣了许久,顶着一双红透的耳朵凶巴巴地将手机还给盛明盏,严肃警告她说:“你也不许看了!”
盛明盏含笑问她为什么。
“谁能一夜折腾八回啊?我也不会、不会那什么好不好?神经病。”
沈绒压低声音骂道。
她实在不想把小说里那两个露骨的字给说出来,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开了。
不过当天晚上,盛明盏就在沈绒的房间里将小说里描述的所有事都实现了一遍。
夜潮暗涌,燥风吹荡,她的小宝贝明明无所不能。
……
《汝宁》驻场演出最热闹的时候,沈绒想要买自己的相关周边都得掐着时间,但凡晚一分钟都得落空。
盛明盏知道她没好意思跟工作人员要,自个儿定闹钟买,还没抢着在生闷气之后,就去向剧团经理要了一对来,跟变戏法似的变到沈绒面前。
盛明盏的服化还没卸,女武将的妆容一身的英气,手里拿着个脑袋和身子一样大的棉花娃娃,倒显出一份完全不属于她的稚气。
盛明盏一手拿一个,将嘴角带着邪魅笑容的“长念”娃娃揽在自己怀中,另一个轻巧地托到沈绒面前。
“我给你。你,我就留着了。”
那时正在后台的化妆室,当着剧组其他人的面,有点儿心虚的沈绒还笑话盛明盏幼稚。
盛明盏没戳穿这是沈绒她自己想要的,便顺着她的话,将“幼稚”这头衔给接了过去。
之后沈绒一直都将“积雪”放在枕头边,一直到她和盛明盏分手,看到这娃娃沈绒就头疼,便找了个地方随便一塞。
还以为早没了,没想到居然被小命找了出来。
沈绒将“积雪”从小命的嘴里解救下来,抹掉口水后,有些落寞地看着形单影只的它,想起了许久不见的“长念”。
盛明盏把所有东西都留下了,可能把“长念”带走吗?!
第11章
饶是常年练舞的沈绒,凭借一人之力将所有行李搬上七楼,依旧累得全身发软。
更让她无语的是,进门前最后一趟纸箱没抱稳,直接砸在地上给砸开了口,被她勉为其难一块儿带来的旧照片报复一般散了满地。
之前逃避了半天的亲密照当场全给扬了出来不说,一些更私密更亲密的,全都没羞没臊铺了满地。
累得双手叉腰气还没喘匀的沈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行吧,希望这些照片能给新家辟个邪。
小一居合同上写的是五十平米,估计还是硬撑出来的建筑面积,使用面积沈绒体感没她以前的卧室大,也就四十平。
沈绒看着客厅的显像管大屁股电视,再看看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松木小床,她比谁都明白这屋子性价比不高。
但它离肿瘤医院很近,方便她去照顾她妈,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沈绒没多少随身行李,值钱的卖了,不值钱的丢了,费劲搬过来的都是有纪念价值的旧物。
除了盛明盏那堆不好处理的“遗物”,其他亲友的礼物和音乐剧相关的重要记忆,都是沈绒打算百年之日抱着一块儿火化的。
沈绒将那些辣眼睛的照片一张张拾起来之后腰都麻了,黑着脸将它们和“积雪”一块儿塞到衣柜的最里面拉倒,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