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全剧组的人都在嘲笑他,嘲笑一个胖子还想演主角戏,他的小翻译也从未气馁过。他有理想,他有一个目标,他就努力地向那个方向前进,一次次地在自己的面前演戏,自己却一次次地大笑,他的林深只是想得到自己的指点,可是他做的是什么呢?
一次次的,把那些专心致志的演绎,当成笑话消遣。
除了那副皮囊,他的林深刻苦又聪明,温柔又包容。而他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所有。
如今,他的林深连最后的缺点也没有了,变成了林暄。可他还是当初的他,只有一副皮囊和所谓的天赋,他到底还拥有什么?
老霍尔特问过三次:克里曼斯,你到底还拥有什么?
他还拥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了。
连林深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再也不爱他的林暄。
连续两个月的失败,克里曼斯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他尝出了绝望的味道,他也真正相信,这个人是真的不爱他了。在林暄的演唱会首场当天早上,克里仍旧守在林暄的家门口,这次他没有带任何礼物,只是问道:“为什么不拍戏了?”
林暄走向电梯,根本懒得理他。
“我看过《无声》了,你演得很好,和我以前指导你的一样。”
许导曾经说过,林暄的演技完全是科班的味道。林深的演技是由克里曼斯调教出来的,克里受了刘老很大影响,所以林暄的演技确实是科班风格,并没有什么错。
然而,他的林暄进入娱乐圈十几年,却只演过一部《无声》。
“那么好的演技,为什么不多演几部戏。”
林暄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按钮。克里站在电梯外,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已经做好了对方依旧无视自己的结局。但是这一次,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林暄却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电梯“叮”的一下关上。
依旧想不通问题的答案,晚上时,克里曼斯进入演唱会的现场,坐在了第一排。
他来华夏时,只带了自己一个人,那时候他想,他离开的时候,或许能再带上自己的爱人。可如今,他依旧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口袋里只有一章演唱会门票,还有就是机票和护照。
机票是今天凌晨的,电影停摆数月,他已经必须得回去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放弃了,他真的追不回他的林深了。现在的林暄,一点都不爱他,无论他如何放低姿态,像老霍尔特说的一样,放下不必要的傲气,不断地示爱和道歉,林暄也不会动摇。
当初,他伤林深伤得太深。再遇后,不仅没将对方认出来,依旧再次伤害。
其实这十四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真正动心,他就该想到,他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他的傲慢不允许他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小胖子,可是他的心却使他再也爱不了别的人。
从始至终,只有这个小胖子,只有他的林深。
然而现在,林深死了,只有林暄。
林深死了……
只有林暄。
体育场里,轰鸣的音乐声还在继续响起,唱歌的小天王也获得了全场的欢呼与掌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很少有人注意,一个金发碧眼的好莱坞大导演缓缓站起身,转身向场外走去。
他失魂落魄地向外走着,仿佛失去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而事实上,本来也就是最重要的。
他的林深死了,已经死了,那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更好的林暄,不爱他,他也爱不起。
克里曼斯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希望自己爱着的人仍旧是一个胖子。无论他多胖,无论全球人如何嘲笑他爱上了一个胖子,他都希望,林暄还是一个胖子,这样他或许还有资格去获得他的爱,或许还能去爱他!
一步步地走向场外,穿过了数排座位,已经快要走到过道。
正在此时,却听全场上万个歌迷忽然惊呼起来,无数歌迷都站了起来,疯狂地大喊,还有人嚎啕大哭。
“阿暄!阿暄!阿暄没事吧!啊啊啊啊我的阿暄!!!”
身体猛地僵住,克里曼斯看到许多原本守在过道的警卫,突然快速地向舞台飞奔。这一刻,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他听到身旁的歌迷用哭腔喊着:“打120……对!快打120!快!”
克里曼斯猛然转过身,却见在那宽敞的舞台上,原本跳舞的人,已经消失。无数人围聚在舞台下方,不知道在干什么,克里曼斯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的眼睛缓缓睁大,忽然看见那群人好像将一个担架抬了起来,下一刻,他便疯了一样地往前奔去。
无数的歌迷都涌聚在了一起,谁肯给他让位。
克里曼斯用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他的脸上圈是指甲的划痕,身上的衣服破皱不堪,连头发也乱成了一团杂草,一点都没有属于克里曼斯·霍尔特的体面和高贵。
“我是克里曼斯·霍尔特!克里曼斯·霍尔特!我也要去,带我过去!”
克里拉住一个工作人员的衣服,死死地拽着,双目红得吓人。那工作人员被吓得直点头,带着克里一起上了车,直奔医院。
车上,几个工作人员焦急地讨论着。
“怎么会突然掉下来?这可怎么办,林暄不会出事吧?”
“三米高的台子呢,我看到二木流了好多血,他要是真的后脑着地,那说不定真的就……就算不是后脑着地,摔着脊椎了,会不会也是瘫痪……”
“闭嘴!”
一声怒吼,让这几个工作人员立即安静下来。
心脏急速地跳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克里曼斯的眼睛一片血红,车子一到医院,他就立即下车,飞奔进了医院。直接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让那些人给他让路。
等他顺利跑到急救室门口时,只见一个护士刚从门里出来,道:“脊椎受损,后脑重伤,现在流血不止,可能有生命危险。谁能签署一下保证书,底下要做开颅手术。”
轰!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克里曼斯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他模模糊糊地看到林暄的经纪人走上前,焦急地签下了一份保证书。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克里曼斯坐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神情呆滞地看着地面上的某一点,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膛还因为呼吸而轻微跳动,或许他此刻就像一个死人,等待着医生最后的审判。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大门忽然打开。克里曼斯迅速地飞奔过去,才刚刚走到跟前,却听医生叹气道:“我们尽力了,死亡时间1点06分,请节哀。”
啪!
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医生的脸上,吓得那医生惊骇地捂住脸,只见一个金色头发的疯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用怪力将他拽到了那盖上白布的担架床前,怒吼道:“他没死!你胡说什么!你给我把他救回来!立刻抢救,现在立刻抢救!”
不知道是惊讶于一个外国人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中文,还是被这种近乎强盗的行为还吓着了。
这个医生工作十多年,还第一次见到这么疯狂的死者家属。他隐约觉得这个外国人有一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毕竟死者为大,死者家属突然遭遇变故,可能情绪是会激动一点,医生只能耐着性子道:“真的很抱歉,请您节哀。”
“不可能!他不可能死!”
几个医生赶紧将克里曼斯拉开,可是克里曼斯此刻的力气大得惊人,他甩开所有人,一把扑在了那白色的担架床上。他隔着白布,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床上的人。每一次的抚摸,都好像是最郑重的怜惜,眼泪如同溃堤的洪水,早已将那张英俊的脸庞打湿。
克里曼斯狼狈地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地拥着那具尸体,哭得毫无形象。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四个小时前,他还看着这个人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看着他的歌迷为他鼓掌呐喊。
才四个小时,一切就结束了。
他的林深,十四年前就死了。
现在他的林暄,也死了。
都死了,真的死了……他再也见不到了。
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到了急速,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下一刻,鲜艳的血色就染红了白色的布。一旁林暄的经纪人立刻将克里曼斯拉开,还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有病啊!你要吐血为什么要对着我女朋友的尸体吐血,你到底是她什么人,你谁啊!”
克里曼斯的唇边都是血迹,他抬起脸,鲜血和眼泪让那张脸再也算不上俊美贵气,甚至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他哭泣一样地笑着,自嘲着说道:“我是他什么人……我是他什么人……我什么都算不上,什么都算不上。
他不喜欢我了,我根本没资格获得他的喜欢。
他很讨厌我,是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讨厌我,可是他为什么也讨厌我……
他不演戏了,我明明才是最应该知道原因的人。我让他失望了,他没有对这个圈子失望,他对我失望了。有我这么恶心的人活在世界上,我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还用一个角色去敷衍他,践踏他的自尊……他再也不想回忆起我,所以他再也不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