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和亲一事得尽快完成, 再将代表两国息战的文书签下,便再无不妥之处了。
毕竟晋国驻兵会在边境待多久,豫皇不清楚,他也不敢赌晋国会不会突然撤兵,将所有的压力撤去。
他虽是一个父亲, 但他还是豫国的皇上。
姜梨白已然明白了这个事实。她的父皇真的打算用五姐一个人去换取两国之间的和平。
即便豫国和云国以往多有矛盾,但只要能和谈,她的父皇就不会再去在意……
说不失望, 那是假的。
但姜梨白心中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无法改变什么的痛苦。
“公主,皇上已经忙了多日了。”孙公公转过身,想要敲响大门,“若是公主执意要见皇上, 那奴才就去通传一声?”
姜梨白再不谙世事,也看出了孙公公并不是真的要为她通传, 也知道此刻她的父皇不愿见她。
“不必了。”
姜梨白朝着殿内行了礼, 敛去一身的伤怀, 对孙公公低声说道:“让父皇早些歇息吧。国事再忙, 也要保重身体。”
走在风雪中, 沁儿为她打着伞,遮着又开始落下的飞雪。
她悄悄看了前边的七公主一眼又一眼, 犹豫了许久,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 您是在担心五公主吗?”
姜梨白茫然地看着浓浓夜色, 她还沉浸在弥漫的难过中,“是啊,五姐身子虚弱,若是去了云国,怕是会水土不服。而且……嫁给云皇做妃子,五姐那样与世无争的性子,又怎么能在其他妃嫔手底下好好活着?”
“山高路远,若是五姐受了委屈,根本无人为她撑腰。”
想到这些,她脚下一转,准备去看一看她的五姐。
到了姜莹今晚暂居的翠微宫,姜梨白却被告知五公主暂时还未回宫,无法见她。
想着五姐大约是在外散心,姜梨白停留了片刻,最后眼看着今日宫门就要落锁了,她没再等下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去沁春阁接到顾蕴和星星后,姜梨白婉拒了她母妃让她再去长春宫坐坐的想法,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姜梨白趴在窗边,掀起了帘子一角,看着磅礴辉煌的皇宫在身后逐渐消失。
“公主,外面风大,还是放下车帘吧。”顾蕴很少见到她如此落寞的背影。
姜梨白缓缓放下了车帘,有些倦怠地靠在了软垫上,“人人都道生在皇家,享受泼天富贵,能活得比寻常人恣意得多。”
“但很多时候,对于很多事情,我们也和寻常人一样,根本无法选择,只能被迫接受。”
好比之前她失身怀孕,为了皇室颜面,她也只能顺从父皇的意思择婿下嫁。
如今为了边关战事能尽早停歇,她的五姐也得远赴云国和亲。如此情形下,根本无人在意五姐的想法。但想来……五姐应当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边关受苦的都是她们的子民,若她还未成亲,择了她去和亲,她即便再不舍父皇母妃,到底也是会同意的。
舍去一己之身,就能换取来之不易的和平。
这是她们无力改变的事,也是她们不得不做的事。
顾蕴坐在了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声音和缓地安慰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难之处,都有无法更改的事。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不管是为了在乎的人,还是在乎的事。”
姜梨白将脑袋靠在了顾蕴的肩上,感受着她臂弯里的温暖,“我明日想去看看五姐。”
“好,我陪你去?”
姜梨白想到顾蕴去了,
也会因为“男子”身份而被留在花园内,便不想她在外面受到寒风拂面,“你在家里陪星星吧,我一个人去便是。”
……
然而第二日,姜梨白前往五公主府邸时,再一次吃了闭门羹。
秋菊亲自出来对她说,五公主在准备和亲的事宜,所以没有时间见她。
无奈,姜梨白只得叮嘱秋菊好好看顾着她的五姐,随后脚步沉重地踏上了回家的马车。
……
不到十日的时间,嘉仪公主出嫁的仪仗就从皇宫内出发了。
为表现对此事的看重,随嫁的嫁妆十分丰厚,足足有数百抬。五公主的鸾轿到达城门口时,最后面的嫁妆都还未出宫门。
以至于仪仗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后,人群里仍然在由衷地感叹不愧是天家公主,出嫁时的嫁妆丰厚到令人艳羡。
“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能与五姐相见了。”立在宫门墙头,姜梨白神情恹恹。
虽然心中难过,但好在边关的好消息已经传来,慰藉着她的心。
……
云国递来消息,等到嘉仪公主的仪仗抵达云国京城后,便立即派人送来和谈文书,并且会将边关的驻兵撤回。
所有人都为着此事高兴不已,直呼终于可以不用因为战事而提心吊胆了。
然而,京中弥漫的欢喜还未彻底散去,皇宫内就传出了皇上忽然吐血晕厥的消息来。
“什么?!”乍一听闻此事,姜梨白惊得从软塌上站了起来,“父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吐血昏迷???”
来报消息的春喜忙回道:“太医还在干明殿为皇上诊治,具体什么原因,暂时没有传出来。”
忧心忡忡的姜梨白携着顾蕴一同进了宫,来到干明殿的偏殿时,就看到了同样焦急赶来的元贵妃。
“母妃,太医可出来了?”
元贵妃坐在木椅上,看着房门紧闭的内室,眼里难掩担忧,“赵太医还在里面。”
方才她已经问了贴身伺候皇上的孙公公,但孙公公也不清楚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晕倒。
不过,孙公公透露说,前些日子皇上一直在废寝忘食地处理政事,为了和云国的战事,愁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大约是太过劳累了,才会如此。
元贵妃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有些自责地低喃道:“我该劝他好好歇息的……”
但此时再懊悔也无用了,只期盼着皇上能平安无事。
没一会儿,几位太医簇拥着赵太医走了出来。
个个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元贵妃走了过去,嘴唇哆嗦着,“皇上怎么了?!”
几位太医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都在犹豫着如何开口。
最后他们都将目光放在了赵太医的身上。
“回禀娘娘,微臣无能,找不出皇上忽然昏厥的原因……”
几位太医已经尽了力,但在他们诊断后,却一个个的都找不到皇上忽然晕倒的病因。
“不过好在皇上并未出什么大事,现在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也是他们几人敢走出内室的原因,只要皇上还活着,且并没有继续出现不适的症状,那贵妃娘娘也不至于会要了他们的命。
听到皇上暂无大碍,元贵妃吩咐了赵太医几人为皇上配些药来,务必要让皇上尽快醒来。
随后她示意姜梨白不要担心,便走进了内室里,看望还在沉睡的皇上。
……
一连几日,豫皇依然昏迷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动静。
在等待了七日后,文武大臣里已经纷纷传开了。
皇上身体抱恙,恐无法再处理朝政。
故而众人心思活络了起来,打算拥护一名皇子暂时监国。
但在拥护三皇子姜恒还是五皇子姜惟一事上,众多大臣都有自己的想法。
三皇子年长,但向来闲逸,没有参与过朝政。
而五皇子在经历了之前的刺杀后,身子大不如以前,如今也只能勉强散散步而已。
所以对于由谁来监国,众大臣吵来吵去,都没有吵出一个结果来。
就在事情发酵到越来越激烈时,以往不碰政事的三皇子站了出来。
他立在朝堂上,打着孝义的幌子,只说是暂时为正在卧床养病的父皇分忧解难,等到父皇痊愈后,就会交出手中所有的权力。
有几个支持五皇子的大臣表示不服,却被他以祸乱朝政、妄图打扰皇上静养为由给斥责了回去,并让那几人回府思过几日,暂时不必上朝了。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但其实心里都明白,三皇子着这摆明了就是想要撸了那几个人的乌纱帽啊!
所以如此雷霆手段下,其余人闭上了嘴,不再质疑一句了。
毕竟……皇上能不能醒来还未可知,三皇子就如此把持了朝政。
这里面的猫腻……
朝堂上的大臣不敢再深想了。
只是在退了朝后,有几名重臣没有出宫,而且前往了干明殿,说是想要见一见皇上。
但皇上没见着,只见着了一脸愁容的元贵妃。
几人都是保皇党,是皇上的心腹,自然是能猜到皇上心中的打算的。
他们将今日朝堂上的事告知给了元贵妃,后又担忧地询问:“……不知皇上到底是出了何事,怎会数日不上早朝?”
“三皇子以孝为名,要把持朝政了……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理?”
元贵妃早就得知了三皇子表示要监国的事。
她闭了闭眼,心力交瘁地应道:“太医们翻遍了医术,都无法诊断出皇上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