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不愿意看到程季青这样,她思虑片刻道:“她是为了救白赵良。”
…
白新睫毛一颤,指甲在皮肉上的力道重了两寸。
明明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程季青心底也涌出一阵寒凉,她想到门外的人,不知现在该有多难受。
她道:“可是白赵良出来了,陆曼为什么没出来?”
她看到程景脸上的汗渍,给程景抽了一张纸递过去,程景心中微暖,觉得或许这也是和程季青恢复亲近的机会。
别的事不能让程季青知道,但关于白赵良的事也不是不能说。
程景道:“当时火势来的很凶,事前白赵良在书房等程兰回来,不跟我们在一起……后来陆曼把你救出来之后,听到白赵良走廊求救的声音……她回去了。”
可实际上,当时付荣君和她以及程季青三人,并没有立马出去。
因为但是门关着,把手烫的拧不开。
她们一时间被阻断在脚步,只能等着救援,那时程季青已经被熏晕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陆曼扶着白赵良从浓烟里走出来。
白赵良手里拿着布捂着嘴,那块布是从陆曼身上的裙子撕下来的。
腿上还有一大块烫伤的痕迹,但是那女人表情坚韧,似乎只想救人,什么也顾不得。
“陆曼让我们去角落没有火的地方等救援,可是意外发生了。”
程景想起当时的情形,脸色微沉,这些年她对白赵良的厌恶与不耻并非空穴来风:“头顶的梁木砸下来,正好落在白赵良和陆曼跟前。”
陆曼下意识将白赵良推开。
可是自己的脚却被梁木压住了。
门外。
白新听着程景的话,指甲似刀片一般割进皮肤里,她低下头看着鲜红的液体冒出来。
程景说:“当时陆曼只是被压住腿,其实是能被拉出来的,白赵良第一次也去拽了,但木质建筑,火势烧得快,这狗东西被吓破了胆……拉了两次没把人拉出来,他就放弃了……”
“当时火势大,可我和妈都看的很清楚,白赵良扯开了陆曼求救的手,起身跑了。”
白新望着血累积成一团,她伸手接住,砸在手心里。
她好像听见梁木落地,重重压在妈妈身上,她好像看到了当时妈妈痛苦无助,乃至绝望的样子。
白新闭上眼,无声的笑了笑。
“这个畜生!”
程季青咬着牙,只觉得心口堵的难受。
她一想到白新正一句句听着她们的对话,更是心疼不已。
程景冷笑:“白赵良本就是个小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让他当狗也愿意的货色。”
程季青在唐佳那里听过,白赵良当初就是为了一块地皮,和周萍离婚去娶陆曼。在婚内的时候又秘密见周萍,并且和周萍生下了白幸幸。
白新那时候才十三岁啊……
该是什么样的打击?
程季青心脏发疼。
“当时你和付荣君……也救不了么?”
实际她知道,这个问题参杂了些许道德绑架。
程景沉默了,她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半晌,面对程季青灼热的目光,她叹口气:“或许能救吧,也或许不能,我们离得远。”
那种情况,付荣君不可能带着她过去冒险。
程季青沉默下来。
程景与付荣君在时,救与不救,谁能过多指责?
可白赵良那畜生不同,尤其对于陆曼而言更是不同……
陆曼是因为救他,可白赵良扯开了陆曼,农夫与蛇也不过如此。
她忽然注意到一个不熟悉的名字,程兰。
“当时妈,我是说程兰也在?”程季青不习惯喊那个字。
“不在,她还没回来。但事后知道是陆曼救了你,才开始和白氏合作,并且家里商量……不对外说明,怕被白赵良那小人缠上。你醒来后对那件事格外抗拒,我也就没在你面前提过。”
“可是这样……对真正应该知道真相的人,该有多不公平?”程季青喃喃道,眼神不自觉往门口的方向看。
她回了回神:“你和付荣君等于也在帮白赵良隐瞒,后来程氏还和白氏合作,白赵良自己就不觉得奇怪?”
程家用的什么理由呢?
程景一怔,好似醒了半分神,可最终还是说了一些:“白赵良事后跟我们做了交易,用一块地皮……具体的太久远现在也说不清了。”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程季青捋出线索来——
程兰只知道陆曼救了原身,别墅的其他事不知情。
但白赵良跟程景、付荣君肯定是做了交易,唐佳说过白赵良没有得到陆曼那块地皮,也就是说这件事并不是程景和付荣君,帮着白赵良隐瞒的真正原因。
白赵良真正拿出来交易的也不是地皮。
而是程景和付荣君的秘密。
白赵良的秘密问出来,那程景和付荣君的又是什么?
程季青恨不得马上出门去看白新,她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在抹眼泪?
所有人都在算计,可无辜的人只有白新。
她真是恨透了这些算计。
“这也是我不想你和白家,尤其白新牵扯的原因。”程景道:“这家人太乱,白赵良就不说了,白新虽然是陆曼的女儿,但绝非善茬,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季青一下回过神,语气微变:“白新能力出众我也没听说她害过谁,况且她妈妈救了我,这话以后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她反驳的太快,程景甚至立时产生了一丝嫉妒感。
但转而她又想,或许程季青是刚听说白新妈妈救了她,所以才这样。程景没再去强行纠正什么,道:“好吧,先不说这些。”
只是程季青抬了头。
于是程景注意到程季青的脸色不是很好。
“橙橙?”程景道:“是不是想到那件事,难受了?”
程季青原本强迫自己没去想火灾的场景,但被程景一提醒,反而闪过大火灼烧的画面。
她心跳震动,血管里的血液似收到刺激,以至于腺体也猛地一刺。
那种刺痒的感觉又来了。
这整个晚上她的身体都挺奇怪的。
程季青摇头:“没事。”
程景看她片刻,吃了药胃里的不适缓解些,她语气也没那么虚弱,道:“去喝点水吧。”
程季青抿唇,她自然也想立马出去,去看看白新。
起身说:“那你再歇会儿。”
“时间差不多了。”程景摇头。
程季青闻言,知道程景要准备出门,没再多说,起身往外走——一出门便看到门口的身影。
omega似在发呆,她看不到那张小脸上有任何情绪。
程季青心口一疼,拧开隔壁的门,拉着白新的手进去。
她没有忘记白新的高跟鞋还在门口,几步去门口,弯身将高跟鞋放进柜子里。
柜子刚关上。
“怎么了?”
程景从屋内出来。
有做贼心虚的成分,但演戏是她的专业,面色如常的起身:“没事,看看有没有别的拖鞋。要下去了?”
她直接转移话题,走过去。
程景点头,刚要说话,手机想起来。
她出门的步子顿住,走到沙发稍稍坐了下。
程季青看了眼次卧微微打开的房门。
刚才没来及关上,白新竟然也没去动。
“没什么事,上来休息了一下,有劳刘总关心。”
“这就下去了。”
程景和电话里低声说话,忽然半空中的视线落在次卧的房门上……
程季青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替白新紧张。
白新非得来这一遭,若是被发现,也没办法。
她护着人就是。
下一秒,程景站起身。
然后转头看了眼程季青,同时将电话挂断:“我得下去了,你脸色不太好,在这儿待会儿,等我结束送你回去。”
程季青只想先把人送走,暂时应下。
房门打开,再关上。
程季青等了几秒,上前将房门上锁,而后快速往次卧去。
屋子里蒙着昏魅的滤镜,有鹅黄色的光从外面的世界照进少许,让她不至于看不清人。
白新坐在床上,被旗袍包裹的背脊微微弯曲。
像是被什么压垮。
程季青没去开灯,她蹲下身再仰头去看白新,没有眼泪在脸上,那浅淡光线下,依旧没有情绪,无喜无悲一般。
她蹙着眉把白新的手抓到掌心,那双手凉似水一样,又软又凉。
“白新。”
她轻声去唤。
白新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她的呼吸轻极了。
程季青心里难受,稍微直起身将人抱进怀里。
白新浑身冷汗,被程季青抱了好一会,她才像会喘气了一样,沉而深重的吸气。
像是活过来了。
“跟我说句话?”程季青哄说。
她没有经历过白新的绝望,且还能感受到疼,何况是白新一步步艰难熬过来。
白新侧过头,她将唇印在程季青的脖子上,一言不发。
程季青呼吸窒了一瞬,她的气乱了,今日尤为的快。
程季青抬起头,自黑暗灯海中凝望那双晦暗无神的眼睛,这样的沉默让程季青心里发闷,让她觉得白新将情绪藏于心底,而不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