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正尴尬地脸上火辣辣，驾驶座的门忽然打开，安偃云就这么探了半个身体出来：“这么早就下来了。”
江玖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怎么是你？”
安偃云下来给他开了后座车门：“三姑娘有事，我来送你。”
江玖心情复杂，把包往后座一丢，绕了一圈跑去副驾驶坐好了。等安偃云开出一小段路，江玖才问：“你不是很忙吗？”
安偃云说：“忙过一阵子就好了，之前是没安排好，堆积了一点工作。”
江玖有心想挖挖他的身份：“你的工作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安偃云说：“怎么会呢，每个季度都要交报表考核的。”
江玖不信：“三姑娘说你单位在云南，哪里有能让员工跑那么远都不管的单位？”
切诺基随着早高峰的车流移动，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安偃云说：“我的事情我们有规定不能主动跟你说，但只要你问到，我保证我说的全是实话。”
江玖沉默了。安偃云的说法跟他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要么是他完全猜错了，要么就是安偃云在骗人；按国内的现状，江玖想不到有什么正规公司能够容忍员工突然旷工或者随心意跑到千里之外去，可安偃云又信誓旦旦说他不会说假话。
江玖凝视着手腕上那串檀木珠子，自从安偃云给他戴上以后他就没有取下来过。头一回洗澡时候忘了他还担心给泡坏了，百度了很久檀木的保养事项，但等他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串珠子干干净净，一点水都没沾上。
还有在漆黑的水底，那条发光的龙。
如果其他猜测都是错误的，那么这个最不可思议的可能就是真相。
安偃云却在纠结另一件事情。他是以顶头上司身份强硬地从曾英那里抢来这个接送江玖的差事的，就为了跟他说一些话；偏偏现在江玖在他副驾驶上坐得稳稳的，安偃云又说不出来了。
直到又过了两个信号灯，眼看这段路就快开完，安偃云才说：“小江啊，那个徐启繁……”
江玖一下又想起那十场宁风的《风雷引》：“徐哥他怎么了？”
安偃云一听江玖还管徐启繁叫“徐哥”，头脑里就警铃大作：“徐启繁这人动机不纯，他对你未必真心。”
江玖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哦，我知道了，他就是最近两年人气维持不住，想卖腐尝试一下吧，我不会跟着他搅和的。”
安偃云扳了一下后视镜，让江玖亮闪闪的眼睛出现在镜子里：“你不喜欢他就好。”
江玖似笑非笑：“那我喜欢谁比较好？”
安偃云想了一圈，竟没一个人适合在这个情况下推荐给江玖，于是斩钉截铁说：“暂时喜欢谁都不好。”
江玖很轻地念了一句：“要你管。”他脸上却是笑着的。
停好车已经九点三刻，江玖跟安偃云一起进摄影棚时候就差不多十点了。尽管如此，他们还算是来得早的，张凡不在，那个江玖试镜时候见过的胖青年倒是过来跟他们说话：“小江来这么早啊。”
江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差不多正好啊。”
“大家不会卡那么准啦。”胖青年笑起来像只软乎乎的浣熊，“我是叶闻达，《曹丕传》的编剧，你其实不认识我吧？”
江玖只好承认：“嗯，就试镜时候见过一面……”
叶闻达说：“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他给安偃云指了一个方向：“小江的化妆室在那边，你们先去歇一下好了。”
江玖不太想歇，就在摄影棚里到处晃悠，蹲在摄影师旁边看他们调试设备。安偃云帮他去把随身物品搁在化妆间，回来时候就看到江玖已经上了手，三个摄影师围着在教他调焦。
安偃云远远站着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江玖好看，拿出手机来想去他微博底下表个白。
然后震惊地发现自己被江玖拉黑了。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微博小号会在江玖的黑名单里，摄影棚入口处忽然传来一片嘈杂，他们还以为是张凡来了，没想到走进来的是一脸厌烦的赵青悠。
赵青悠一刻不停地掸着自己的肩膀，好像那里落满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灰尘，回头对助理说：“把那些粉丝都拦住了，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唉。”他眼睛在摄影棚里一扫，立刻就看到了还抱着摄影器材的江玖，笑嘻嘻地走过去：“我看你有点眼熟啊。怎么，演员做不下去，改行当摄影了？过会儿把我拍得好看点。”
江玖早就知道赵青悠是靠睡金主红的，本人没什么脑子，却没想到他没脑子到这个程度，吃惊地说：“你都这么说了，我不把你拍得难看一点岂不是不正常？”
赵青悠脸色变了变，顾忌在场人多没有骂起来，而是心怀怜悯地宽恕了江玖：“算了，知道你很想演我这个曹植的角色，那么努力还是被导演涮下来了，很伤心吧？”
江玖说：“是挺伤心的，毕竟这种美貌又命苦的少年我演过很多了，这一下没选上还以为是我业务退步。”
安偃云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他身边，平淡地说：“曹植哪里苦了，我还是比较心疼曹丕。”
赵青悠眉头一竖：“你插什么嘴……”
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
因为安偃云正拿黑沉沉的眼眸盯住了他，赵青悠只跟他对视了一眼，背脊上就莫名起了一身冷汗，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贴在了他身后。
江玖看赵青悠不自然地安静下来，也转头去看安偃云，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什么异常，只觉得他的瞳孔特别深邃，配上安偃云略显刚毅的脸好看得很。
江玖只好不耻下问：“你怎么他了？”
安偃云在江玖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放了一点罡气，心里有鬼的才会被镇住。”
江玖默默记住：“那你道行还挺深的。”
十点半时候，张凡来了，一起的还有安偃云见过的制片人纪驰。今天试妆是几个戏份吃重的角色，除了江玖和赵青悠，还有饰演曹操的何煦，甄宓林溪，以及郭女王田湘湘，周梓轩应该是角色太小，没跟他们一起。
张凡跟大家打了招呼，招呼众人：“大家都过来吧，我们这次安排比较赶，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我就先大概说说我们剧组情况。”
赵青悠松了口气，从安偃云视线底下躲开，带着怒气往张凡那边走。
没想到，江玖也跟着他一起走过去了。
赵青悠剐他一眼：“你个摄影的过来干什么。”
江玖说：“摄影就是玩玩，本职还是演员。”
张凡听到了，转头问：“怎么，小江还会摄影？”
江玖赶紧摇头：“不会不会，就是刚刚看着有意思折腾了一下。”
赵青悠终于意识到他对江玖的判断出了错。
张凡没给他多想的时间，直接把江玖介绍给所有人：“这个就是小江，我们这次的男主角曹丕。”
赵青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句“凭什么”在舌尖上转了一圈，碍着张凡在场没有吐出来。
林溪和田湘湘倒是挺高兴，一边一个过去把江玖夹住：“呀，是个小帅哥。”她们两个平时青衣演得多，常常要给五六十岁的皇帝老儿当爱妃，这回有个英俊的夫君，的确值得一乐。
江玖却有些郁闷：为何他身边常接触的女孩子们虽然夸他帅，却一个个都把自己当作弟弟？这难道也是在暗示其实自己要弯？他想着想着，又去看了安偃云一眼。
安偃云站在角落里沉默地看着这边，像是一尊雕像。
张凡很快就把角色特质和造型方向简单介绍了一遍，他一向是个重视演员参与度的导演，虽然什么都不理解只会导演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演员他也很会□□，但自己有悟性有想法、能自行丰满角色的省心演员他更欢迎。
所以大家散开去找各自造型师的时候，江玖留下来求解惑的举动受到了张凡的欢迎。
“选你的原因很简单。”张凡的解释跟他瘦削的身材一样干脆利落，“那天试镜所有人都极力把曹植这个角色演得出彩，只有你注意到了这个电视剧的主角是曹丕，你对曹植的诠释是为了呼应你给曹丕树立的形象的，为了确认这一点我还让你串过曹丕的词。”
张凡指指远处的叶闻达：“当时我跟闻达就觉得，这个演员诠释的曹丕跟我们设想的太贴合了，错过实在可惜。”
第12章 得意
12、
吃过晚饭，江玖趴在床上读剧本。
《曹丕传》前期筹备效率很高，江玖去签合同那天是10月30号，到今天刚刚好过了准足一个月，而下个月6号就是开机仪式了。因为他在揣摩人物上得到了张凡和叶闻达一致的认可，于是大半精力都被放到了熟悉剧本上，免得到进组以后临时抱佛脚。
他每翻个五六页，就在床上滚一圈，等快滚到床边的时候，房间的窗户上突然传来几下敲击声。
江玖一下子坐直，有些警惕地看向拉着窗帘的窗户：那个声音太清晰，几乎不能怀疑是错觉。
这时窗户又被敲了两下，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来：“小江，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