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湿黏黏的,捂得姜林手腕不舒服,低首蹙眉,冷声道:“放手。”
煞白代替了黝黑的红色,高大壮抖着嘴唇,他极力按下全身的颤意,扯出一个笑容:“夫君……”,是嫌弃我没给十里红妆吗?那、能不能等等,等我、等我、等……
少年幽幽望过来,高大壮脑子里的想法全部消失,组织好的语言更是无法说出来,他眼睛一闭,仿佛灵魂被抽了一样,缓缓地放开手,另一手里拿着的鱼溅了下,给挣脱了钳制,在土灰灰的地上使命扑腾。
瞧到对方一副脑补飙天际,生命了无希望的衰样,姜林嘴角抽抽,吐糟了一句:本来就丑,还这么笑是想吓谁来着。心里说是这么说,但看在能把胃小精镇压下来的份上,他还是安慰安慰他好了。刚要说些什么,不经意间就瞄到高大壮旁边的软萌图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
几个呼吸的功夫,图标变成一半是少女的莹莹粉色,一半是干枯河床同色的破裂模样。
姜林心里嘴巴张成了夸张的O型,卧了一声槽,同时下了个决定,既然人家都那么给力了,他也不能做个猪队友不是。
给了鱼兄一个熏疼的眼神,他甩甩袖子,手背到身后,踏出高大壮家的大门。
一路晃悠下来,他收获了一箩筐的善意好奇。
这个村子,安静宁和,有个简陋的私塾,但学费却是贵得很,这是刚才鼓足勇气来跟他搭讪的小萝莉说的。
齐公国重文武,轻农商,又贵男,贱女。
八|九月份田梗里片片成熟的金黄,微熏的太阳下,细看看去,都是些枯瘦的男人、壮实的女人在辛勤地劳作。
姜林长叹一气,齐公国好战,国土从上明祖到如今自封的血煞帝,不知扩大了好几。又盛行奴隶劳动,每个村子里几乎都有好几户人家拥有男奴隶。
女奴隶?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下场没有不幸,只有更惨。
日头不知不觉西下山。
姜林掐着时间往回走,摸了摸肚子,然后往怀里掏出一颗芽儿糖,拆开油纸包扔嘴里。
一股冲劲冲到手肘,抵到唇边的芽儿糖从嘴角划过。
见对方像发癫疯一样脚步飞快地奔走,丝毫没有停下来要对受害者道歉的意思,姜林眉头一挑,飞毛腿轮了几步,就跟上了那个人的步伐,一把抓住罪魁祸首的胳膊。
“我说,撞了人不知道要道歉吗?”冷不丁的一睁眼,跃入眼帘的面貌让姜林神情滞了滞。
瞧瞧他看见了谁?
让原主一见踩粪的人啊。
他放开手,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锥子脸——差评。
皮肤白中带青——差评。
身材倒是扶风柳姿,但是——一个大男人要来卵用?差评差评!
姜林啧啧有声,也不知道原主眼睛怎么长的,好好的花姑娘放着不要,偏偏看上个男版的林黛玉。
柳波涛被看得毛骨悚然,袖子一甩,继续往前走,他还要急着回去跟爹娘商量终身大事呢,才没空和个无关要紧的人耗时间。
宝贝存粮挨糟蹋不赔就算了,不道歉就想走?姜林哪能乐意,伸手一挡,拉着脸:“道歉!”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小气吧啦的,像个小孩子小娘们儿一样,你臊不臊”,柳波涛撇嘴,一脸不屑,“不就是颗糖吗,至于么。”
他冷笑:“那你倒是赔我啊”,你个酸书儒怎么会知道我等凡人的痛苦,胃小精闹起来连我都怕。
柳波涛突然面露惊恐,颤啊颤地指着姜林身后。
姜林嗤笑,三岁小孩玩坏了的东西也有脸拿出来,你这是在吓唬你自个儿吗?
柳波涛满脸憋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才憋出一句:“你个疯子,给我下来!”
“不下!”,姜林抖着肩膀,缩着脑袋,双腿用力夹着,不管柳波涛怎么使劲扒拉,他就是玩命的不松开。
姜林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慌啊,他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被666捞上船的,那种感觉实在无法形容的恐怖,再加上现在这个时候的天色要黑不黑的,简直世界第一可怕有木有!!!
血压瞬间飙升到没朋友。
柳波涛后悔死了,看到这个人这么大了还吃糖,又这么斤斤计较,就起了吓唬对方一番的想法,好让自己能溜掉,可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对方竟然会那么怕那种东西,怕到化身为八爪鱼使劲往他身上撒网,怎么掰都掰不开。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得,不把人搞定他别想赶回家了。把人背回家?笑话,万一被爹娘误会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柳波涛扣着脖子上的手,扣出能给自己喘口气的空间,狠狠吸了口救命的空气,按耐住满腔火气,语调尽量放柔,说:“你先下来,刚才我那是吓唬你的。”
姜林颤着声音,嚅嚅嗫嗫:“真、真真真的?”
柳波涛咬碎了一口牙:“比珍珠还真!”
头一低,姜林往柳波涛单薄的后背钻得更紧了。
他闷声闷气:“欺我读书少就想骗我?没门!就不下!”,谁不知道珍珠也是能造假的。
火气冲了出来,柳波涛低低怒吼:“你下不下!”
姜林也来劲了,此时完全忘了他给粘起来的人设,本性|暴|露:“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不下就不下。”至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柳波涛急红了眼,发了狠,直直朝后摔去。
咣的一声,地上的碎石染了一片殷红,姜林牙疼眼疼脑袋疼,胃小精嫌不够热闹似的也冒了出来。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星星点点醉眼朦胧。
静了一瞬,谁家杀猪声冲破云霄。
最后一丝灰白落下,夜幕降临,繁星点缀。
第7章 书生家的采花贼7
“嘤嘤嘤~~~啪嗒……啪嗒……”
“嘤嘤嘤~~~啪嗒……啪嗒……”
嘤、嘤、嘤个屁啊嘤!
妈的,就没见过哭声泪水还自带音效的。
床是安放在角落,也只有一张床。
姜林在床|上挨墙翘着个二郎腿,晃晃悠悠,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吊着个死鱼眼,居高临下地瞧着在床边底下,哭得快要断气的某人。
嘤嘤之声,犹如魔音灌耳穿脑,搞得他太阳穴突突生疼。
“喂”,放下高翘的脚,挪挪屁股到床边,脚尖推推哭得天晕地暗的某人,“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老子脑袋疼。”
哭声陡然一滞,柳波涛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苍白小脸,指着姜林的手抖啊抖的,明显气得不清:“感情不是你脑袋开瓢,坐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姜林挑眉,哭得这么惨不打哭嗝就算了,没想到说话还那么溜,可见《哭》也是门艺术,如果换做是自己,鼻涕肯定都掉地上了。姜林摇了摇头,他还有的学呢,说不定哪个任务的时候就用上了呢,耸肩,摊手。
他嘴巴子一咧,脑袋歪歪,笑得极为欠扁:“不会啊,大男人流血不流泪”,伸脚踹踹柳波涛脑袋上裹了一圈的白布,又给碾出点点猩红,啧啧有声,开启嘲讽模式:“哪像你啊,一丁点儿擦伤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就差钻娘们儿肚兜下了。”
柳波涛疼得嗷嗷叫,心里再次后悔怎么就惹了这个小祖宗!
一把抓住作恶的脚,柳波涛龇牙威胁:“再不管好你的脚,我想你也不用要了。”
“嘶~”,姜林倒吸了一口冷气,特么的,古代书生手劲儿都这么大的麽,疼死个爷了!
看到脚背上逐渐显示出淤青,姜林也痛得心里嗷嗷叫唤,恨不得把原主灵魂拉出来鞭打,说好的瘦弱书生给你拉坑里去了是不是!
为了任务把自己残成这个样子,想想就好伟大,他都被自己感动哭了。
姜林咬手帕,哭诉:“小六儿我好疼。”
666:“不怕,这身体不是你的。”
姜林眼泪逆流成河:“可这回我实在是骗不了自己了。”
666:“你要想想,在现实世界中你媳妇儿在等你英雄归来的一幕。”
“有道理。”
眨眼空挡,姜林收住泪意,脸色一整,摆出高贵冷艳式,睥睨瘫坐地上的丑角儿。
没等他再甩“放手”俩字,平地一声惊雷起——
“你在干什么!”
手里的东西一搁,高大壮大跨步上前,攥起柳波涛的衣领拎小鸡追似的提了起来,有如噬人猛兽面露凶色,语气森森,仿佛手中人回答不了让他满意的话,就会啃其血肉妖魔:“你、在、干、什、么!”
柳波涛懵逼,眼神宛若光线投射的湖面般,乎闪乎闪的,手快速一松,声似绵羊无辜:“我没干什么呀。”
“我、我们是闹着玩的,公子你说是不是”,柳波涛哭丧着个脸,向少年求救。
柳波涛知道大汢生气起来么可怕,但是他却很少动气,记得上次动怒的时候是一个江湖术士说他爹是被附邪了,要做法才能回神智,最后把钱都掏光了,也不见有起色的迹象方知自己被骗了,原地暴怒把人给狠揍了一顿。
那场景让人生生做了三天恶梦。
“嗯”,姜林淡淡应了声,然后瞟了瞟软萌图标,另一半的粉色荧光只是暗淡了一些,并没有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