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歧路笑了一下,瞬间又敛去了笑容,“你们两个未免也太不小心了点儿,要么回家,要么老老实实的,甭再闹这样的事儿,在外面就要一切注意,连门儿都不锁,胆大包天呢!”
易云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歧路抱着傅传心的背影——
妈的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怎么看怎么浑身难受!
在叶歧路身上又蹭眼泪又蹭鼻涕的算怎么回事儿啊?
易云舒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叶歧路一点一点地往外拉。
叶歧路感觉到了,还以为易云舒有什么事儿呢,就将傅传心放到陈克的身边,站起身,挑眉一问:“怎么了?”
易云舒没说话,只是将叶歧路拽出包厢,义正言辞地说:“你抱一会儿就行了呗,还一直抱个没完啊?他是同性恋你不知道?让他对象儿去抱,你就甭抱了。”
叶歧路没听明白易云舒的意思,“我抱他怎么了?他喜欢男人我就不能抱他了?”
“当然不能!”易云舒叹了口气,气势软了下来,咕哝道:“当然不能了……”
叶歧路坦坦荡荡地说:“我是他哥哥!怎么不能抱他了!”
“不能!”易云舒一脸严肃,“就是不能抱!”
叶歧路:“…………”
高材生表示完全不懂。
叶歧路不理易云舒了,自己回到包厢里去了。
易云舒想了想,也讪讪地跟了进去。
叶歧路一边劝慰他们一边嘱咐,终于让抱在一起大哭的两个人平静了下来。
没多久,叶歧路和易云舒就准备回家了。
他们和傅传心陈克二人打过招呼后离开了Timeout。
易云舒骑摩托车带着叶歧路,风驰电掣地行驶了几十分钟到了后海。
叶歧路还以为易云舒会送他回珠市口,结果直接拉他来后海了……
当摩托车停下的时候,叶歧路想了几秒,才说:“你回家吧,我打面的走。”
“哎哎哎——”易云舒一下子拉住了叶歧路的胳膊,“先甭走,都到我家楼下了,我们不在一起吃个饭合适吗?”
叶歧路想了想,“那也行。”
易云舒去一楼的小餐馆打包了几个热菜,又要了四碗米饭,付完钱,两个人上楼去了。
这是叶歧路第二次来到易云舒的家。
整体来说和上一次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当然这个说法也不是很准确,因为家里干净了许多。
客厅桌子和钢丝床上的纸团全部消失不见,散落在地的书本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卧室地板光滑如新,什么烟灰烟头和酒瓶子统统不见。
看来易云舒平时挺注重个人生活卫生……叶歧路突然想起来,这货在医院那么特殊的情况上厕所都必须要纸……
看来上次的乱糟糟纯属意外。
“我家就我一个人,平时很少来人——”易云舒举起手上的几盒热菜,对叶歧路说,“所以没有餐桌和椅子,只能在阳台吃了。”
叶歧路无所谓地说:“行,在哪儿都一样。”
易云舒放下袋子,去厨房拿东西。
叶歧路站在阳台边——
天边悬着一轮将落未落的夕阳,一整片云层和什刹海,都被夕阳的热度勾引,染上少女娇羞的霞红。
易云舒端了盆过来,里面除了几个碗,顺带还捎了几瓶酒过来。
“…………”叶歧路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在M-ax乐队追悼会,易云舒喝大了之后的情境,简直是惨绝人寰啊……他立刻表示拒绝:“就你那酒品,敢不敢甭喝了?”
“怎么了嘛?我喜欢喝——”易云舒无所畏惧,“又不是在外面,在自己家喝点儿没事儿,醉了倒头就睡。”
“…………”叶歧路嘴角抽搐了一下,满脸怀疑:“真的吗?”
“当然!”易云舒回答。
两个人将热乎乎的菜铺开,菜式很多,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
相对无言了几分钟,回荡在阳台的只有楼下卖小吃的大爷的叫喊声。
“你们之后还会去香港吗?”叶歧路突然问道。
“肯定会的。”易云舒夹了一口青椒炒肉,“现在北京的很多歌舞厅里都有香港、台湾、广州等全国各地唱片公司的探子,想挖掘那些有潜力的歌手签约。我们乐队也一样,最近被很多公司找过了,都是想帮我们包装出唱片。”
“那不是很好么?”叶歧路挑了下眉,“以你们的外表和实力想红不要太容易。”
易云舒轻轻笑了一声,抬起眼睛望向什刹海,“你这话说的不错,我从来不觉得我想红是一件难事儿。但问题的核心是——唱片公司的重点在于包装,在现在这个大环境下,我们没有办法做我们自己想要的音乐,没办法做我们自己的摇滚——现实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叶歧路问:“你想做什么样的音乐?”
“反正是我自己发自内心想要的,而不是受任何外界因素的支配,这是永远都不能丢弃的音乐理念。”易云舒说,“我喜欢迷幻摇滚,所以我就要做迷幻摇滚。”
叶歧路忍不住打击易云舒:“你的迷幻摇滚想要在中国拥有市场未免太难。”
“我知道啊——”易云舒打开一瓶酒,笑着对叶歧路敬了一下,“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就十年,你不是知道的嘛,不成功就去死咯~”
其实叶歧路是不怎么相信有人做事情会这么决绝不留后路——“这个理念是你发自内心的?”
“是的。”易云舒很轻松地笑了一声,“多年前,我以为音乐只有《东方红》呢,直到机缘巧合之下我接触了一个从英国传过来的卡带,我清楚的记得那是披头士的一场演唱会的卡带,大概是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从国外来的,我一下子就震惊了,原来音乐还可以这样儿!”
“所以我就立志要做出这样儿的音乐,与《东方红》和完全不一样的音乐——”
这么短的时间里,易云舒已经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的香烟,在叶歧路的印象中,对方的打火机基本上相隔不到一分钟就要响起一次。
现在,他再次按响了打火机,嘴上却没有香烟了——“当然这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我的父母说要打断我的腿,掰断我的手指,割了我的舌头,这样子我就没办法去玩什么音乐了——”
易云舒直接将掏空的香烟盒给点燃了!火苗一点点从下至上燃烧上去,火光照亮他脸上又残忍又愉悦的笑容——马上要烧到他的指尖的时候,一朵火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消失于半空之中。
叶歧路停止吃饭,看着易云舒——
他拎起一瓶酒一口气灌了半瓶,他的声音照比平常更加懒洋洋的,尾音不是拖长就是挑高,“我从来不认为他们做不出来——事实上他们也做出来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呢?”叶歧路皱了下眉,“你喝高了吧?”
易云舒笑了起来,从未有过的冰冷,他竖起右手,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他高傲地展示“黑桃K”似得,“说要跟我就像这根手指一样恩断义绝,好啊——我养了整整一年,才能让它正常的拨弦——这可是弹琴的手啊,他们完全狠得下心,呵呵——”
叶歧路眼睛睁大了,视线从易云舒的手指挪到了他的脸上,“你的手指受过伤?”
易云舒狠狠滴将五指收拢,他昂起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微妙,“我原先是邱嘉蓝的学生,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我半路转去唱歌了,吉他是后来又捡起来的,所以我以前对你说,他算是我的半个师父。”
叶歧路抿紧唇角,没有说话。
易云舒懒塌塌地斜坐在那,“上次听你和爷爷奶奶的争吵,才知道我们都是这么的不幸福,他们生了我们,又为什么要丢弃呢?”刚刚的情绪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沉寂无声——
过了许久,叶歧路才面无表情地开腔打破沉默,“我父母没有丢弃我,我们之间也没有爆发什么激烈的战争,就是那么顺其自然的,互相遗忘——”
“他们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个儿子,我也忘了还有他们这样的一双父母,各自过各自的,一切安好。”
易云舒默默地灌酒。
叶歧路忽然笑了出声,“当初我报考二十六中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理解,包括校长也找我谈了好几次话,我以离家近将他们打发了。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想以最高分进二十六中,我就是不想成为叶先生和叶太太的骄傲。”
易云舒又开了一瓶酒,他也笑了,“你丫未免也太任性。”
叶歧路端起饭碗,一边扒饭一边说:“你丫也一样。”
没有烟了,易云舒只好继续喝酒。
等到叶歧路吃完两碗饭,视线一扫——地上已经斜斜歪歪地躺着四个空瓶子了。
再一看易云舒,也不知道是夕阳的余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脸蛋微微泛着红,冲他一边笑嘻嘻一边慢悠悠地眨眼。
叶歧路:“…………”
卧槽,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觉,这个时候跑为上策吧?
但是易云舒根本没给他逃跑的机会,紧紧抓住他的手,身体一点点地往他身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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