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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许我如梦浮生 完结+番外 (一起喝杯茶)


  原本刺眼的阳光已经尽剩余晖了,那样灼人的热度没有了。客厅里光线变得有些昏暗。
  季泽同躺在沙发上,两只手臂奋力向前伸出,勾住任啸怀的脖子。
  不久之前,就是在这张沙发上。
  那时候他听说他要回来。
  他听说他回来,是来结婚的。
  他好难过,他怕自己熬不过。任啸徐和顾家臣打算在这里陪他喝酒。
  汽车开过一环路。那黄金一般灿烂的灯光,一点一滴映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张张嘲笑的扭曲的面孔。华尔道夫大酒店的门口豪车如云,人声鼎沸,他却只能从车里远远地看上几眼。
  每一次遥望都仿佛要割裂他的心肝。
  他甚至能够想像到他在那里面,挽着年轻漂亮的妻子的模样。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是任氏的太子爷,他回来了,他就要继承这一片宏大的家业。他带着娇妻美眷回来,参加为他举行的盛大的欢迎会。这片土地正等着他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季泽同好难过。
  顾家臣拿了好多酒出来给他喝。
  白兰地酒的颜色像极了琥珀,他一杯接一杯,不敢停手。他渴望着像往常一样一醉解千愁,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醉不了。
  他醉不了,他的眼里满是一对有情人步入婚礼殿堂的画面。他醉不了,那穿着礼服的洁白的背影仿佛要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有人却醉了。
  旁边沙发上的那一对人,已经开始了肢体的纠缠。任啸徐抱着顾家臣,那意乱情迷的模样,就像一支箭一样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
  任啸徐的酒量很好,大概在欢迎会上喝了不少。而且,季泽同也明白,他有一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看着他们在旁边的沙发上热吻。任啸徐扛起顾家臣来,像扛一只沙包那样,他听见任啸徐说:
  “泽同,你先喝着,我有点事儿要办。”
  顾家臣趴在他肩上,像一只无力的被俘虏的小猫。
  他扛起顾家臣往卧室走去……
  他和啸怀是亲兄。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相似……季泽同在那一瞬间,朦胧的醉眼看到的,仿佛不是任啸徐扛着顾家臣离去的背影……
  他似乎看到了任啸怀,看到他抱着年轻貌美的娇妻,看到他们调笑打闹。任啸怀对着怀里的妻子微笑,露出一口贝壳一样整齐洁白的牙齿……就像那天他从树上跳下来,抓着一把红豆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一样……就像他爬到树上冲着树下的他微笑的时候一样……
  他抓住他的手,说,这红豆正好给你做一条手链子……做一条手链子,好把你锁起来……
  他伸出手去在空中乱抓,想要留住他,想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留住你一面,画在我心间……可画面里的那个人却和他渐行渐远……
  那是他的啸怀……那是他的啸怀……
  季泽同觉得自己好难过。他的心仿佛被人放在面板上揉搓,揉搓……然后拧成一团,放进油锅里炸,一直炸到金黄酥脆,便被人送入口中,一口咬碎了,迸裂了满地的渣……
  他好难过,可这酒一点也不醉人。旁边站着一群讨厌的门神。得趁他们不注意,在酒里加点药才行。
  前段时间弄到的药丸,被他们没收了……好在他去年在院子里采下来的曼陀罗种子还在。
  那些扁平的,半粒花椒大小的,黑色的小种子。就放在爷爷送给他的那只绣金线的荷包里,和那十七颗红豆放在一起。他常常把那些红豆拿出来看,睹物思人,这次保镖也没有特别注意……
  听说曼陀罗是药性很猛烈的毒物,他还没试过,吃下去,心痛会不会好一点?
  他这八年的心痛,啸怀究竟能不能知道呢……他究竟,会不会知道呢?
  如今他就在他的面前。他依旧强壮健康的身体,就躺在他的身边。他的面容还是那样清俊,只不过更添了成熟的气息。他那水一样的眸子,正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脸庞。
  我的眼里只有你,你的眼里可也只有我?
  麻药的药效似乎过了,季泽同觉得手掌隐隐作痛。他的手臂用力地抱着任啸怀的身体,用力的贴住他,真皮的沙发上满是汗水,他死死地抱住任啸怀,像要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任啸怀在他的身体里大力地抽送着,语言支离而凌乱。
  “你……你受伤了……”
  他扶住他的头,在他的颈项间用力亲吻着。舌尖划过那一处才结痂的伤口,粗糙的触感夹杂着血液的腥甜气味,还有汗液的淡淡的咸味,冲击着他的味蕾。
  那味道仿佛世界上最厉害的春药一般,刺激着他的身体。他压在他的身上放肆律动,尽情享受着他在自己身下那夹杂了痛楚的,迷乱而嘶哑的叫声。
  他想抓住他的手,可他的手掌上满是雪白的纱布。于是他只能伸出手去抓住他头旁边的沙发,真皮柔软的触感倒有几分像他的皮肤似的。
  任啸怀抓得那么用力,黑色的皮面被他抓出一道道泛白的指痕。
  他知道他会把持不住,所以他事前做得很小心,润滑的工作持续了很久,才敢放开去侵入他的身体。
  季泽同的腰那样细,奋力地迎接着他的抽送,腰肢颤巍巍的,显得那样怯弱不胜。
  嬛嬛一袅楚宫腰。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殍……他到底还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季泽同的嗓音柔和圆润,清若走珠,柔若流水,沉如击石,亮如裂瓶,凄如撕绢,婉如啼鹂。
  任啸怀在他身上挥汗如雨。亮晶晶的汗水迷住了他的双眼,一阵灼烧的疼痛之后,他眼里模模糊糊,仿佛又回到了季家园子。
  一丛一丛的花儿娇艳如许,他穿一身鹅黄色戏袍,倚在太湖石旁边,托着水袖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茶糜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听生生燕语明如翦,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他鹅黄色的袍子在风中飞舞,水袖挥洒精妙绝伦,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任啸怀问他唱的是什么,怎么和先前听到的不一样?
  他便笑吟吟地回答,先前唱的是京剧,这回唱的是昆曲,一北一南,当然不一样。
  说着又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段唱词非常出名,任啸怀也听过,此番便嚷着要与他来和。季泽同噗地笑了一声,道,“可是你也不会唱啊,”他又侧过头略略思考了一下,说,“这样,你用说的好了,你说‘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后来他也知道了这一段话前面的那一段台词。柳梦梅对杜丽娘说,姐姐,在一片闲情之中,爱煞你哩。
  在一片闲情之中,爱煞你哩……这竟是他告白的话,他却像傻瓜一样地一直重复那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不知道他是在向他告白……


第39章
  汽车徐徐行走在回任家大宅的路上。
  顾家臣撩起车窗上淡紫色的帘子,看窗外行色匆匆的人们,在夕阳金色的余晖里奔忙。
  R市一直被称作全国的“休闲之都”,山清水秀,美女如云。是人们口中的那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如今也变得越发快节奏起来了。
  顾家臣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年。但他还是会怀念小时候的时光。那时候他们家还在一个镇上,他常常去玩的那所中学后面,是一片整齐的农田,春风十里,稻浪青青。
  南方的田多是水田,水稻割过之后便只剩下了一茬一茬的青头,水也慢慢放没了,就可以下去捉小龙虾。水田里的泥土还是软的,一脚踩下去就是深深的一个脚印,有时候把鞋子口没住了,脚都拔不出来。
  小龙虾一般都在洞里,有经验的一个孩子领头,带着他们去寻找洞口有一粒一粒浮泥的小洞。找到了,就轻轻地把洞口扒开成拳头大小,再飞快地把手伸进去,把龙虾一把捉住拉出来。
  有时候用这个办法还能抓到螃蟹。
  顾家臣从小胆子就比较小,总是跟在后面看的那一个。别的孩子摸到的小龙虾在那竹篓装了满满一篓,拿回家吐干净沙就能炒着吃了。他就只能去问人家要一只来,放在装了水的果冻盒子里,宝贝一样养着,却养不了几天又死了。
  有时候他也想自己抓一只,可他总觉得那样把手插进去,被龙虾的两只虾螯夹住了,该多疼啊?他的手很嫩,那样一点的疼痛他也觉得很难忍。好不容易提起胆子来自己去抓了,却发现自己根本连找龙虾洞都找不着。
  那时候他常常觉得自己好没用。现在却发现,自己细嫩的皮肤,竟然能让任啸徐爱不释手,害羞的胆小的个性,却能引起他满腔的保护欲。这该叫什么呢?这是不是叫各花入各眼?
  任啸徐把他的手捏在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着。顾家臣便低声向他询问:“你觉得他们怎么样了?”
  任啸徐呵呵一笑,道:“还能怎么样?小别胜新婚,何况是久别呢。”
  顾家臣低着头红了脸,被任啸徐握住的手浸出一层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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