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橙?可千万别是你啊……”王敦看着被自己提溜上来的面朝黄土趴着的女人尸首,伸手探了探她的背心,冰冰凉一片,已经死透了。
“芷绫?”王敦把女尸翻转过来,拨开她好像墨色染过一样漆黑的头发,头发里面埋着一张被冰冷的湖水浸泡得苍白臃肿的脸,王敦看了几眼,才勉勉强强认出她就是白天还在轿子旁边颐指气使的那个胡橙的贴身丫头。
“不好!”王敦白天的时候打听过了,这个芷绫姐虽然是胡橙的夫家在他过门之后派过来的,可是天生有一种忠心耿耿的品行,不管被分配到哪一房里服侍,对主子都是尽心尽意的维护着,王敦一个房间住着的都是家生子儿小厮,从小跟芷绫姐一起长大,因为她的人品才喜欢上了,都憋着等再大一点儿就央求爹妈前去提亲呢。
现在这个对胡橙忠心耿耿的女孩子死了,那胡橙……王敦想到这儿,赶紧放下了芷绫的尸首,足尖轻点了一下地面,腰身一紧就上了房,从房檐儿上面使了一个珍珠倒卷帘的功夫,大头朝下垂了下来,往房间里面窥探着。
这会儿已经更深露珠,河房四周的幔帐全都被替换了下去,隔间的拉门也基本上都闭合了起来,只有房里的灯珠花火还稍微亮着,不过却看不到房里的人影。
“怎么样了?”就在王敦有点儿沉不住气,想要踹门进去的时候,拉门忽然之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里面传出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非常沉静没有波澜。王敦心里一紧,腰部一用力,身子又蹿回了房檐儿,趴在房顶上,只伸出半个脑袋,向下窥探着。
“放心吧,做的干净。”似乎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跟刚才那个沉稳的女声相比,年轻男人的声音似乎还带着轻微的颤音,并且喘着粗气,似乎是刚刚进行完什么剧烈的运动似的。
“呵,这回朝廷颁布的贞节牌坊可算是花落我家了。”女人的声音里透露出阴冷刺骨的寒意,让王敦心里本能地泛起了一股生理性厌恶。
她说什么?贞节牌坊,那不就是……烈女,是要以身殉情的!
“你们在说什么?胡橙呢?!”王敦凌空一翻,从房檐儿上从天而降,落在了这对男女的面前,是一个夫人打扮看上去端庄雍容的女性,和一个大小厮家丁打扮的青壮年男子,两个人显然没有意识到隔墙有人,更别说好像短打评书里说的那样,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的侠客模样的年轻小伙子了,当下就吓得面如死灰一般。
“我问你话呢!胡橙呢?!”王敦的眼睛里泛出一阵令人惊心动魄的金色,原本乌黑之中带着一点儿babyblue的瞳孔倏忽放大,闪烁着好像金丝楠木一样的光华,恶狠狠地瞪着这一对狗男女。
“鬼!”那个中年女人虽然平日里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可是到底是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闺阁女子,平时连一般的陌生男人都没怎么打过交道,这回看见了一个这么画风清奇的美男子,已经无法欣赏他的美了,直接双眼一翻就瘫软在了地上。
“爷爷饶命!不干小人的事,都是太太指使小人做的!”旁边的家丁胆子比夫人大点儿有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好像小鸡啄米一样不住地磕着头,希望这个不知道是神是鬼的男人能够饶过自己一命。
“指使你做什么?!”王敦厉声问道,他的声音比平常低沉许多,仿佛来自天际的雷霆,一句问出,轰隆作响。
“是、太太让小的勒死了少奶奶,再做成上吊的样子,报、报上朝廷,请、请贞节牌坊。”男人听着王敦好像鬼神一样的低音炮,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圆全,没等说完就尿了裤子。
“滚开!”王敦不等他说完,一脚踢开了已经瘫软如泥的男子,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里。
“胡橙!胡橙!”王敦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挂满了帘幕的房间之中穿梭着,捉住无数的幔帐把它们全部都扯动了下来,他很想找到哪一片的后面藏着胡橙,可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胡橙?”就在王敦几乎快要扯光了房间里所有的幔帐的时候,一个飘飘忽忽的身影从帘幕后面显现了出来,是胡橙挂在那里。
他清瘦的身体因为被吊了起来而显得更加颀长,被人活活勒死的脸颊轮廓依然精致漂亮,却因为没有了血色的关系在月亮的清辉之下闪现出一种没有生命力的白皙。
王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动了一下。
君心如磐石,磐石无转移。
王敦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再也不会动了,可是现在,在这场只是为了查明事实真相而人工编织而成的梦境里,在他甚至知道胡橙本人完全安全的情况下,他的心却被狠狠地揉了一下。
白天的时候胡橙找过他,他想告诉他什么?他为什么会被卷入自己的梦境之中,他是否觉得害怕。
王敦缓缓地伸出手去,试探着碰了碰胡橙雪白的裙角,他的手在发抖,颤栗得厉害。
忽然之间,胡橙被悬挂起来的尸体随着夜风荡了一下,王敦下意识一抬头。
胡橙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你,后悔了?”他说。
……
“胡橙!”王敦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深情款款地睁眼一看,怀里抱着穷鬼这个鬼,长着大嘴一脸猥琐地看着他。
“吓死宝宝了。”王敦翻了翻白眼,恶梦醒来是早晨,骚年打起精神来,不要胡思乱想。
王敦收起了情怀,把摇钱树往澡盆外面一扔,再一抬头,就看见浴缸的对面,有个人全身赤裸抱着膝头坐在那里假寐。
“吓死宝宝了!”王敦这回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自己为什么会连裤衩都没穿就跟二掌柜的泡在同一个浴缸里,这是鸳鸯浴的节奏吗?不对,是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别叫,就算跟了我,你也不吃亏。”胡橙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下来,顺着尖俏的下巴滴在平静的水面上,溅起一朵朵的涟漪。
倒是年貌相当,王敦心里找补了一句,没敢搭碴儿。
“更何况也没有什么,我是看大掌柜的一个人入梦太辛苦,所以想跟你一起去,常言道一个人是死两个人是活,彼此照应帮衬,才是东家伙计一场不是么。”胡橙伸手把额头上滴水的短发全部向后梳理过去,露出好看的眉眼,淡定地看着王敦。
“嗯,嗯?”王敦走了个神儿,赶紧晃晃脑袋回神了,的确,胡橙说的没错,他的体质阳气太盛,使用如梦令的时候并不能直接穿越到女性角色的身上,所以平时解煞的时候遇到女性事主就只能以管窥豹,然后再通过推理分析得出结论,在这方面胡橙似乎比自己得心应手得多,竟然可以直接穿越到女事主的身上。
“那,你没事儿吧?”王敦看了看胡橙,他看上去没有大碍,不过雪白的脖子上有一圈儿红红的勒痕还没有退去,王敦的胳膊动了动,没敢上手。
“没事,我先出去了,你洗完再到西厢来。”胡橙点点头,当着王敦的面直接站了起来。
第12章 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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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橙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掌柜的王敦都是这样的反应,直到浴缸里的水冰冰凉了,他才打了一个喷嚏,浑浑噩噩地从水里爬了出来。
王敦终于知道胡橙为什么靠着当内衣模特儿赚了那么多钱了,啧啧,他要是在街上看到胡橙的广告,肯定也愿意花大价钱去买几条那种外国进口的裤衩,并且心理暗示只要穿上了就能钓到任何一个自己喜欢的妹子或者汉子。
王敦擦干净了头发,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暗搓搓地蹭到了盥洗台旁边,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嗯,也还是不错的,符合对镜撸的标准,只不过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自己的看久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真要撸的话还得找别人。
唔,王敦觉得自己是在自掘坟墓,几分钟之后,他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外面引人疑窦地套着一件长度过了屁股的大毛衣,走路姿势有点儿尴尬一瘸一拐地往西厢房里去找胡橙。
二掌柜的一开门,看到王敦这幅颇为意识流的打扮,似乎是了然于心,一副我懂的表情,一偏头请他进来,桌子上是沏得滚滚的茶,看来胡橙早已看穿了一切,不过这也难怪,作为内衣模特儿,他在片场的时候看惯了摄影师和工作人员一趟一趟的跑厕所,自己的果体会对别人造成多少点的伤害他还是心里有数。
“茶果要配什么?我烤了一盘曲奇,中式的这里还有几种花样的面果子。”胡橙变戏法一样摆好了席面,推着王敦坐了主位,自己在下首相陪。
这真是霸道总裁邪魅狷狂的脸,特别助理面面俱到的心,作为一只二掌柜的,胡橙堪称完美典范,王敦有点儿不好意思被人这么伺候着,屁股在沙发上有些心虚地扭动了几下,终于斜迁着身子坐好了。
……
“就是这么回事,你那边的情况呢?”王敦喝茶吃点心,造了一个沟满壕平,顺便给胡橙大致讲了讲自己从摇钱树上面提取到的一些记忆,不过他故意省略了胡橙偷看他洗澡的这个细节,心里还在“你为什么要偷看老子洗澡”和“我的身材怎么样”两个问题之间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