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平常的单冽就很寡言少语,缺少面部表情,但板寸头明显感觉到今天的单冽对自己格外冷漠阴郁,以单冽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建筑工地都可以感受到一股凛冽的低气压。
板寸头思忖着是不是单哥家出什么事儿了?但又想到昨晚自己给他打电话讨论修改方案的时候也没听他提起什么啊,除了当时他的声音格外低沉语言格外简短之外。
难道单哥也和广大男同胞一样,每个月有那么几天心情低落情绪无常的“大姨夫日”?
到了傍晚时分,工地也没下班,大家都加班加点按着新方案赶进度。就见单冽脱了工作服,套上件干净的白T恤,边仰头喝水边往停车位走。那步子迈得跟风一样,气势汹汹,也不理路上和他打招呼的工人。
身后想把他拦下来加班的助理工程师们伸出去招呼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已经关了车门,猛地踩下油门,方向盘一转,飙出去老远。
板寸头心里默默想:单哥果然是大姨夫来了……
第7章 “洗剪吹”的逆袭
单冽先去电器城买了电视机,想想看电视还得要有张沙发才舒服啊,就又去家具店订了沙发。
忙完这些,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钟,四点三十了,楚清应该刚好放学。于是踩了油门就往市一中方向开。
楚清确实在四点三十准时下课了,可惜由于程放的第N次无故失踪,他又浪费了三四分钟左顾右盼的等待时间。
心里有什么沙漏状的东西清脆地在碎裂。
趁好不容易亡羊补牢再次修建起来的时间观没有完全崩塌前,楚清快刀斩乱麻地决定自己还是打的回家吧。
离校门走远了一点,有人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把他扯着转过了身子。
仿佛要向四周无限延伸的刺猬头染了金黄发色,长满青春痘印的陌生脸孔,眼神上下探究地打量楚清:“你是一中高二(3)班的楚清?”
楚清甩开他钳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警觉地站远了一点距离,冷漠点点头。
刺猬头往地上啐一口:“妈的你怎么……你怎么长得跟……靠!害得老子还以为搞错人了!”你怎么长得跟老大画的“楚清辨认图”一点儿都不像啊?说好的龅牙呢?说好的黑痣呢?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辨认图了……
见楚清转身要走,刺猬头伸出一只手爪去抓他的肩胛:“哪里走?给老子过来!”
手还没碰到楚清的衣服,已经见楚清凌厉了眉目,嫌弃地皱起长眉,先发制人地扣住了他的手腕,细白修长的五指一用力,刺猬头吃痛地叫声来:“哎哟痛死我了!你你你个小白脸手劲咋这么大!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楚清并不常打架,这不代表他不会打架,用程放的话说就是“高手隐藏在课桌间”。
多年练习箭术和书法的手臂虽尚算清瘦,但臂力和腕劲极大。平日里捧两叠一人高的厚作业本,姿态悠闲上下六楼,一张小白脸面不红气不喘。
刺猬头的区区小爪,不在话下。
楚清扬了扬眉,打算点到即止地松手,表间滴答滴答的时光声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他已经开始用含了冰般的眼梢余光瞄道路上出租车的身影。
这时就听见刺猬头如遇大赦地高呼:“赶紧来帮忙啊!就是这小子了!”
楚清还未来得及转身,后脑勺已经吃了一个手刀,有人用胳膊架住他的脖子,有人又抱住他的腿,他正想出手,又来两个人无尾熊似的缠住了他的胳膊。就这样被一群穿了奇装异服,做了异形发型以及染了五彩发色的非主流人士半抬半拖着进了面包车,带到学校边上一个废弃的商业烂尾楼里。
楚清被一群人抱得攥得缠得严严实实的,只听见身后有人锁了楼口的钢化玻璃门。他被带到楼上,数不清走了多少层。双脚再稳实地踏地时,看到陈旧的楼层里,堆满废弃的建筑石材和垃圾,中间空旷处站了一个染紫红色头发,穿网状黑色上衣,身形魁梧的男人。
他转过身来时,楚清看到他的鼻翼上挂了一只销魂的鼻环。
鼻环男看到楚清显然很诧异,倏地从裤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来,画了浓重下眼线仍毫无视觉放大效果的绿豆眼上下猛瞄楚清。
刺猬头哈着腰跑上前,指指鼻环男手里的纸又指指楚清,笃定道:“老大,没错没错,他就是楚清了!我已经核对过了!”
鼻环男握着纸的手抽了抽,心里郁闷地叹一口气:口述果然不靠谱,无图无真相害死人啊……
他索性把纸揉成了团,扔到一边去。眯着戴了冰蓝色美瞳片的眼,对楚清邪魅一笑:“哎,你个脸上搽了三斤面粉的小白脸,知道老子我是谁吗?”
楚清兀自低了头,举起手表,已经四点四十了。
啪嗒,心里的沙漏又碎一块。
鼻环男看楚清垂下了脑袋,以为楚清被他魅惑强大的气场震慑了,继而又狷狂一笑:“你爷爷我就是市三中门口一条街高贵冷艳低调华丽与暗共舞人人见了都要鬼哭狼嚎的城北一哥鸭梨山大·阿鲁克斯·阿百戊……”
“给你两分钟,赶紧说。”楚清一瞬不瞬盯着表面,头也没抬。
优雅的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鼻环男心里相当不爽:“靠!什么态度!算了,和你这种屁民介绍高逼格的名字简直侮辱了老子的身份!老子今天叫你过来,是要代表我媳妇儿惩罚你!”
这下楚清有反应了,抬起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你媳妇儿?”
鼻环男眼中的楚清此刻是一脸惊慌震惊崇拜仰视的模样,他高傲优雅地从另一个裤袋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三中学生证来,递到楚清面前:“小心亮瞎你的狗眼!”
蓝底免冠的一寸照上,少年眉目清秀。照片下居中一行名字却被单面胶黏掉了,只模糊留下一个隐约可辨认的“锐”字。
楚清琢磨着这脸陌生得很,学生证就被鼻环男宝贝兮兮地收回了去,贴在胸口,一脸陶醉的模样:“哦……锐锐……我的爱……”
熟悉的恶寒涌上楚清心头,这次来势汹汹,连手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管鼻环男在一边自我YY无限好的模样,楚清冷冷丢下一句:“两分钟到了”,转身就要下楼。
鼻环男在身后大叫一声:“妈的这么傲娇?!看老子我今天不抽扁你丫的!”
一群人眼疾手快就把楚清拦下,又像无尾熊一样抱着缠着拖上楼。楚清腕力再大,身子却薄,也抵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一个趔趄,就被推到在地上,拳头像雨点落在腰上腿上。胡乱自卫间听到鼻环男喊着:“SB啊你们!别打身子,给老子打他手,打他手!让他写不了试卷啊!”
下一瞬间左手就被狠狠踩住了,冰冷黏湿的鞋底带着粗糙的花纹,把掌心扎得生疼。又一双鞋踩上来,细白指尖被无情凶猛地蹂躏,连心地痛苦,楚清疼得眼角酸胀,一双长眉拧得扭曲。
听到木棍拖地的声音,听到木棍在空中挥舞的呼呼声,左手被攥紧了撑开,皮肤都要龟裂的刺痛一瞬间蔓延。
鼻环男拿着棍子狠狠抽楚清的右手,看到楚清紧咬了牙,浓密的睫毛抖得如同两片快落雨的乌云,提了棍子拍拍楚清紧绷的煞白脸庞:“小白脸啊你别怨老子,谁让你非得参加那啥破优秀生竞赛呢,想挡我媳妇儿的道,老子这关你得先过!”
然后又不无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销魂的鼻环:“能让老子正眼瞧的人没几个,老子今天瞧了你这么多眼,你也该觉得荣幸了……”话还没说完,被人揪着网状T恤拎了起来,一个铁般的拳头正中下腹,疼得直接呕吐出来,然后又像破棉絮一样被丢在地上。
楚清疼得迷迷糊糊间只听到一群此起彼伏的哎哟哎哟妈啊我的蛋疼啊我的钛金美瞳碎了……然后有人小心翼翼抱起自己的身子,又紧紧揽在怀里,宽敞结实的胸膛硬梆梆的,渗出熟悉的淡淡烟味和咸汗味儿来。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有汗珠滴在楚清疼到紧绷的脸庞上,随着柔美的线条滑过楚清的下颌,潜入楚清的脖颈。
楚清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身子,把脸往安全的怀抱里挪,没睁开眼。
程放在下午课间休息时,就被柳修豪拖着拉着架着脖子去翘课打台球,没想到今天手感好得很,一根球杆撞得虎虎生风,杆杆进洞,终于让球场霸王柳修豪也吃了点苦头。到了放学时间又被柳修豪那群人拦着不让走,起哄说要去吃饭唱KTV。
脑子里闪过无数皱着眉的楚清,程放好不容易克制下自己强烈的饕餮欲,正义凛然地拒绝了柳修豪又要带他去某某名菜馆子的提议,跑到教室快手快脚整理了书包就骑着电动车往校门口飞奔。
到了空荡荡的校门口却早已不见楚清的身影。
卧槽!又迟了啊……
他耷拉了眉眼,恹恹地用脚代替车轮,就这么乌龟一样骑着车在地上向前划了划。
有人拉住他的衣角。是班长。
女生像是在校门口踌躇了很久,见到救星似的,担忧又焦急地对他开口:“程放,你家楚清好像被一群‘洗剪吹’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