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你需要去我那避雨吗!”
陈秉玦连喊了三声,那流浪汉似乎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的动了动身子,抬起了头。
他的头发大概是许久没剪有些长了,被大雨大的湿哒哒的黏在了头皮上,雨水虽然凶猛,却也冲刷掉了他身上很多不知存留了多久的污垢。
他脸上的污垢也被打的稀稀拉拉,露出了流浪汉那张脸。
陈秉玦想过很多种再遇见江致黎的可能性。
也许是江致黎又带着人回来说要抓走他,又或者是他恼羞成怒直接打断他的腿,再或者是觉得他陈秉玦不过如此所以和曾经一样不屑一顾……
可他从没想过,是现在这样。
陈秉玦捏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发生了什么?这个真的是江致黎?还是一个和他长相相同的流浪汉而已?
他蹲下身,喊了他的名字,“江致黎。”
那流浪汉毫无反应。
陈秉玦道,“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你是叫江致黎吗?”
那流浪汉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毫无神采的眼睛空洞的看着他。
傻了?
陈秉玦决定不再管他,丢下了伞转身要走,那流浪汉却慢慢的爬了起来,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
陈秉玦往前走两步,他也往前走两步,陈秉玦停住不动,他也停住不动,最后一直到了陈秉玦画室门口,陈秉玦转头看着他。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听懂就点头。”
那流浪汉反应了一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你是要进来避雨吗?”
流浪汉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
流浪汉没有动静。
陈秉玦进了屋子,把那流浪汉关在了外面。
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卧室,空中响起一阵炸雷,陈秉玦驻足听着轰隆隆雷声的余韵,又跑去屋子里拿了件旧外套。
可他打开门,却看见那个流浪汉倒在了地上。
陈秉玦天人交战了一会,看着那流浪汉面色潮红一脸痛苦的样子估计是发烧了,还是把人拉了进来。
那流浪汉实在是太脏了,身上的异味即使陈秉玦隔着屋子也能闻见,陈秉玦都不想给自己的体温计给他用。
于是陈秉玦换上雨衣,把人推进了浴室里,让流浪汉拖了衣服站在浴室,拿淋浴头对着流浪汉开始猛冲。
不管发烧不发烧了,先弄干净再说。
陈秉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冲着那张和江致黎一样的脸把人弄进来的,还是自己天性的对流浪汉孤儿之类的感同身受,总之等把人洗干净后,陈秉玦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个不知从哪来的流浪汉,百分之九十就是江致黎。
除非江致黎隐瞒了他还有个双生兄弟。
但是对着他呆愣木讷毫无反应的脸,陈秉玦实在是对不上江致黎三个字。
陈秉玦在画室的中间给他放了张行军床,那是尚乐过来住的时候临时买的,然后给他吃了退烧药让他睡下。
可他却突然一指旁边的水果,“梨子……梨……梨子……”
陈秉玦有些诧异的看过去,那是他给孩子们画静物的时候准备的一盘水果,里面有一个梨子。
“你要吃梨子?”
那个流浪汉摇头道,“梨子……梨……我……梨子……”
陈秉玦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叫梨子?”
梨子点了点头。
陈秉玦道,“恩,好,梨子,睡吧。”
梨子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安稳的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退烧药的效果很好,第二日陈秉玦起床下楼的时候,梨子的烧就已经退了,周三的早上没有课,陈秉玦做了白粥和稀饭,跟梨子两个人一起吃了。
吃完后他问梨子,“你有家人吗?”
梨子看着他,没有反应。
陈秉玦换了个问题,“你住在哪?”
梨子想了会,“墙……墙壁……墙……”
陈秉玦皱了皱眉,“算了,你先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昨天他给梨子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梨子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虽然都不致命,但是青青紫紫的看着吓人。
梨子没有反应。
陈秉玦耐心道,“我说脱衣服,脱。”陈秉玦说着,坐了个脱的动作。
梨子才接受到了陈秉玦的信号,试探的伸出手,脱下了衣服。
昨天在浴室里光线不好没有看清,现在白天看,梨子身上的伤多的几乎覆盖了全身。
不过应该都是拳脚伤,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陈秉玦试着让梨子做了几个动作,问他痛不痛,梨子摇头。
那估计就只是皮肉伤了。
陈秉玦叹了口气,开始给他擦药。
梨子安静的趴在行军床上,陈秉玦给他上药花了十多分钟,梨子的眼睛慢慢的转着,转到了陈秉玦的身上。
“认……认识……认识……”
陈秉玦疑惑的看着他。
“你……我……认识……你……”
陈秉玦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梨子点头。
“熟……悉……熟……”
“对我很熟悉?”
梨子继续点头。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梨子摇头。
陈秉玦把药收起来。
梨子穿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不……走不……不……不走……干……会……干活……帮……干活……你……”
陈秉玦试探的问道,“你是想说,你不走,你可以留在这里帮我干活?”
梨子点头。
陈秉玦看着那张属于江致黎的脸,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写这个梗很久了!!
满足!
☆、第二十二章 梨子(下)
第二十二章 梨子(下)
尚乐在过来找他的那两天,和他聊了很多。
那天晚上方仕一先睡了,他和尚乐两个人去街上撸串,吃完后又去不远处的一个公园逛了逛。那公园旁有个湖,晚间的风吹着有些凉,但是很舒服,两人便在湖边坐下,随意的聊天。
尚乐道,“要是江致黎回来找道你说求原谅要跟你好好谈恋爱,你会答应么?”
陈秉玦正喝着水,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把自己呛个半死,“人设崩了啊喂!”
尚乐撇撇嘴,“我说万一呢。”
陈秉玦笑道,“没有这个万一,他不适合我。”
尚乐看着他,“陈秉玦,其实我很高兴。”
陈秉玦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这鬼语气,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尚乐踹了他一脚,“正经点!我是说……你放手了,我很高兴。”
尚乐道,“那时候陈盈月三四天不管你饿着你是常事,要不是劳资接济你你早饿死了,结果你个没良心的……”
九岁的尚乐对七岁的陈秉玦说,“陈秉玦!!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她饿死的!你和我回孤儿院吧!”
七岁的陈秉玦一边啃着噎死人的馒头,一边摇头,“我要妈妈,我不要做孤儿。”
尚乐道:“认死理,不知变通,认定什么就情愿撞死上去都不知道转弯,活该被虐一辈子。”
陈秉玦吐槽道,“你这话真的是好基友说的嘛,我被欺负的这么惨,你不应该同仇敌忾才对嘛!”
尚乐白了他一眼,“你算算看自己从小到大做过多少这个事,陈盈月那个不跟你算了,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喜欢吃孤儿院旁边那个婆婆的面,一天三餐顿顿都吃,结果婆婆的面有次放错东西了,给你直接吃进医院了,出来还吃还吃,要不是最后婆婆去世了店铺撤走了,你得吃一辈子。”
陈秉玦耸耸肩。
尚乐道,“陈秉玦,我说真的,执着有时候真的不是一个值得坚持的事情。”
“可我控制不住啊。”陈秉玦笑道,“理智告诉我停止,情感拽着我前进。就像那时候妈妈再对我不好,可我一想着:如果我再乖巧一点听话一点,妈妈是不是就永远是我的妈妈?再或者像江致黎,我总想着,我再对他好一点,如果他爱上我了,我岂不是收获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宝藏?”
“我得感谢那时候江致黎让人把你打的下不了床,不然你肯定好没两天又跑去找人家了。”
陈秉玦无力申辩道,“我哪有……”
尚乐叹了口气,“陈秉玦,我很高兴你放手了……你长大了。”
陈秉玦看着面前的梨子。
我放下了。
江致黎对我不再有影响。
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江致黎。
我现在需要考虑的事不是这个人如果是江致黎怎么样,而是这个人就不是江致黎,我应该如何去对待他。
他的画室很小,学生也很少,并不需要人帮他干活,更何况还是个听话五句只能听懂一句的傻子。
可是如果不留下他……
陈秉玦看了眼梨子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上半身露出来的伤痕。
不知道今天把他赶出去,这人会不会就这么被打死在外面了。
梨子的肚子传来咕咕咕的声音。
刚吃完饭,又饿了?
陈秉玦起身,去房子里给他端了碗粥。
梨子却不接过来,“饿,不……不饿,不吃……能……干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