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的时候,凌羽去了趟厕所,他撑在洗手台前,扣着嗓子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他的眼睛已经全都红了,眼白处血丝密布,倒是有点吓人,凌羽拍着胸口咳了几下,又捧起水来洗了把脸,等到酒意稍散,才转身出了洗手间的大门。
剩余的时间里,凌羽始终绷着一根筋,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很多人在看着他,看着他出丑,闹笑话,然后记上一笔什么,放在网上、又或是娱乐报不起眼的角落里,等他重返巅峰时挖出来,再做文章。
他不能倒下,万万不能。
等赵恒川扶着烂醉的凌羽回到公寓,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进屋之后,他将人放在沙发上,又蹲下替他细细脱去鞋袜,这才起身,去浴室里放水。
听着隐约的水声传来,凌羽发出低低的呻吟,他浑身都是热的、软的,脑子里的那根弦在被赵恒川带上车的一瞬间崩断,仿佛在瞬间被抽去了脊椎一般,别说站直了,他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很累。
凌羽迷迷糊糊的想着,这是他活了二十几年来最累的一次,累的他无力去想任何事情,只盼着好好休息一场。
可偏偏有人不放过他。
赵恒川将水温调整到合适的程度,便又出来将凌羽抱进去。
他让凌羽坐在浴缸里,背部靠着墙壁,自己也跟着跨进来,掀起一阵水花。
雾气氤氲的浴室内,赵恒川捞起袖子,帮凌羽解衣服……
给一个醉鬼洗澡需要足够的耐心,何况赵恒川还足够温柔,在全部洗完后用冷水打湿毛巾,细细擦拭着对方通红的脸。
凌羽低着头,乖巧安静的像个精致的娃娃,只不过贴近了,就会发现他的喘息很粗,潮红的胸口欺负着,垂着的睫毛轻颤,像是不安。
赵恒川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凑上前,在那颗泪痣上落下一吻。
第二天,凌羽发高烧了。
赵恒川把人送去了医院,寸步不离的守到凌羽从昏迷中苏醒,端上早就备好的热粥。
温暖的米汤流进胃里,凌羽浑身发暖,顿时舒服了许多。
他看着赵恒川眼下的乌青,以及带着点疲惫的温柔笑容,一颗心却直直沉了下去。
后者却是伸出手来,宽大的掌心抚摸着他的侧脸,眼神专注,满是关怀。
“以后不要再这么拼了,我会心疼的。”
凌羽眯起眼来,没有说话。
他看得出赵恒川是真的对他好。
但他不傻,他知道对方把他当成了什么——一个报复的工具,一场可笑的赌局,那些险恶的用心都被似水的柔情包裹起来,变成最甜蜜的毒药。
他曾经误食,痛的肝肠寸断。
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再陷入其中。
赵恒川的温柔,他受着。
赵恒川的无情,他也受着。
像是一场欢爱后打破希望的那个电话,又或是冷眼见他被人灌酒时的淡漠,如此反复,最终凌羽得出一个结论。
赵恒川不爱他,但也并没有那么恨。
那么他究竟想要什么?
凌羽偶尔想到这个问题,都会十分费解。
可赵恒川似乎没打算告诉他,于是这样忽冷忽热的关系持续了一段时间,凌羽的事业逐渐往上,他变得愈发圆滑、老道,在赵恒川的庇护下织出一片自己的关系网,而同时,他也变得沉默。
多说多错,倒不如沉默是金,反正没有人要求他一直开口。
对于这样的凌羽,赵恒川却是皱起眉头。
他开始减少回家的次数,一个星期有两三天在外过夜,也从最初的一手全包到转交给助理、经纪人,甚至最长的一次,他们有半个月没说上话。
对于这样的变化,凌羽依然是沉默的,他不但没有任何表示,反而一心沉迷在新接到的剧本里,那是他新拿到的角色,是个反派,性格多面化,并且亦正亦邪。
这样的角色如果演得好,那绝对能大放异彩,加上很快就要到的金蝶奖提名——凌羽比谁都清楚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能借着这个角色站起来,那么他隐忍的这两年,值了。
凌羽是个天才,以前是,现在亦然。
他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日夜不停的分析着人物性格,光笔记就写满了四本,台词本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便签,全是对人物的理解和注释。
反复确定神态、姿势、表情、甚至是说台词时的语气,凌羽竭尽全力的做到最好,他要把自己变成那个角色,在镜头里,在荧幕上。
老天从不会亏待真心努力的人。
他成功了。
拿到最佳配角奖的那天,凌羽穿着白色的西服,他站在领奖台上,感受着聚光灯汇集在身上——那是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也是他重返巅峰的瞬间。
粉丝在台下尖叫,凌羽微笑着看着那些写着自己姓名的牌子,那一双双挥舞着荧光棒的双手,眼睛有一瞬间的湿润。
第一个奖项是赵恒川相助,可这第二个,却是他一点点努力和打拼来的,这一刻,他终于能站在高处,向着所有落井下石的人宣布,我回来了!
下台之后,他与助理和经纪人拥抱,又跟着剧组开了庆功宴,喝酒到半夜。
一杯杯烈酒下肚,凌羽难免想起了赵恒川。
越来越忙的赵总最近到处出差,他们已经一周没见,就算见面,也无话可说。
或许是酒精上头了,凌羽抱着奖杯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有那么一瞬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对方这个喜讯。
借着酒劲,他拨出了那个电话。
电音一声声响着,一如凌羽越跳越快的心脏,他抱紧了怀里的奖杯,手指不断摩挲着底座上携刻的名字,仿佛这样便能带来许些的安全感。
电话被人接通了。
凌羽的嗓音有些哑,他轻轻咳了两声,“喂,恒川,我……”
自从那一夜过后,他很少再叫他恒川。
可现下,却是毫无芥蒂的吐了出来,甚至带上了一点点欣喜、激动——
“赵总在洗澡,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等他出来了我让他打给你。”
一个陌生的男音从电话中传出来。
凌羽的呼吸停住了。
他靠在柔软的皮座里,暖气呼呼的吹着,温热的风拂在脸上,一阵发干。
“……喂?喂?你还在听吗?”
凌羽眨了眨眼。
“好的。”他轻声回答,“那就麻烦你了。”
电话被人挂断,一阵阵忙音却像是密密麻麻的刀片,全数落在了他那颗原以为死去的心上。
凌羽将奖杯放在胸口,身体蜷了起来。
他以为……以为已经不会痛了。
前排的助理看着他突然这样,连忙问道:“怎么了?是胃病发作了吗?”
凌羽过了很久才回答道。
“老毛病犯了而已,没事。”
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其听上去没那么狼狈,可难免还是有些发颤。
助理沉默了一下,非常聪明的没有接话。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宿舍楼下。
凌羽从车厢里出来,冰冷的空气拍打在脸上,将那点儿湿意吹散。
他抹了把脸,抱着被体温焐热的奖杯,转身走进了屋里。
第4章 04
04.
这两年里,他们的关系始终暧昧,赵恒川待他始终不错,私下里的温柔也并非作假,哪怕近来淡了许些,可总归有一份底子在——所以不少人觉得凌羽是他的情人,不然他何必仔仔细细的藏了这么些年,花了不少代价去封媒体的口,才让这件事只在圈内流传。
可实际上呢?
他们不过各取所需。
赵恒川喜欢凌羽的身体,他喜欢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被自己干的神志不清,喜欢那修长的双腿缠上自己腰间的感觉……仿佛在那一刻,他终于征服了这个傲慢至极的男人,从里到外。
凌羽从不主动,但也极少拒绝——因为他确实需要赵恒川的扶持,至于性爱,他年轻时也有过放浪形骸的时候,何况对方技术不错,他的确有享受到。
但也只是身体上的愉悦,哪怕清洗后与那人相拥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凌羽的一颗心,依然是空荡荡的。
无所谓了。
赵恒川想演一出暧昧旖旎的戏码,他便陪着。
若是有一天他终于熬不住了,那就再说。
凌羽以为心都死了,无论什么他也玩得起,结果到头来却发现,空洞的胸腔里还剩了那么点儿没挖干净的肉,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缓缓跳动着。
他再去碰,便是痛上加痛。
打开灯,为黑暗的室内添上几丝温度,凌羽小心翼翼的将奖杯放在柜子里。
他举了好几次手,都因为剧烈的颤抖而不得不放下,胃里的酒精开始发酵,凌羽有些站不稳了,他斜斜靠在玻璃柜旁,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这个柜子是赵恒川定制的,就在他拿下回圈之后的第一个奖项时——他跟他一起把那座奖杯摆在中央,并且告诉他,总有一天,我们会将其填满。
那是多么温柔到骨子里的一幕啊,凌羽想,他甚至能回忆起自己被迷到头晕脑胀的样子,然后上赶着把心送了出去……
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凌羽扯了扯嘴角,断断续续的笑出声来。
而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怀着一丝的期待,盼望着能与赵恒川一起分享这份喜悦,结果到头来,却又被事实抽肿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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