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珉之见状下意识想上去拦,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只听见皮带抽在身体上的动静,一下比一下狠,似发泄愤懑一般。每挨一下,俞叶舟就不由自主地皱一下眉头,但始终都不肯退让半步,更别说松口了,他咬了牙就是要跟苏杭在一起,无论俞坤怎么骂,他都默默承受着绝不认输。
打了几分钟,俞叶舟突然说:“等一下。”
俞坤以为他要认错,毕竟俞叶舟怎么说也是个娇生惯养的矜贵少爷,从小到大都没挨过这般打,只不过他刚松了口气,就见这小儿子脱了上衣,吩咐吴珉之将外套挂起来,别弄褶了,说下午还得去苏杭的发布会现场……这气得俞坤直接昏了头,没等吴珉之接过衣服,就又一皮带抽了上去。
上好的头层小牛皮,抽在皮肉上“啪”的一声响,俞叶舟的皮肤上瞬间就浮起一道鲜红的印子,他不由闷哼一声,接着就是另一下毫不留情的抽打。
别看俞坤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活,可手上的劲儿还在,人在气头上手下根本不知轻重,更何况俞叶舟后背上还有一大片为了救苏杭而留下的烧伤疤痕。
那场剧组爆炸案俞叶舟有意隐瞒,因此俞坤只略有耳闻,不曾亲眼所见俞叶舟的伤势,如今看了这狰狞的后背,登时气骂:“为了那种人,你家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是不是!”
俞叶舟咬着牙,闷出一句:“家难道不是您自己拆散的吗?”
俞坤戚戚然笑了两声,要不是他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怕是能被俞叶舟当场气死,他突然撩起旁边拐杖,用力锥在俞叶舟的膝弯:“行,你比我会说——那我不如现在就打死你!省得你出去败坏我俞家的门楣!”
俞叶舟不及回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硬生生敲在瓷砖地板上,顷刻就震得麻木了。
皮带打得前胸后背隐隐渗了血印子,吴珉之才上来挡了一下,道:“二少爷就是跟您怄气,一时嘴快。别打了,真的打坏了以后骏达怎么办?”
这一句说到点子上了,俞叶舟也没起身,直挺挺地跪着说:“俞家虽然人丁稀少,但也不是真的没人。且不说您自己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再为骏达操持个十几年也不成问题,到时候俞原蹲完牢也就出来了。再不济,吴秘书也堪当大任,他虽然不是俞家血脉,但如今他父母亲人俱不在人世,又伺候父亲十几年,比我这个‘皇太子’更似俞家人。所以,无论怎么说,少我一个骏达也垮不了。”
俞坤:“你……”
“父亲,我可以不要这所谓的亲情,可以不要家产,我也可以放弃演戏的理想,但唯有苏杭,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您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苏杭我一定是要的。下午有一个记者见面会,我会当众公布与苏杭的关系,如果董事会和股东会认为我此举有损公司形象和利益,那么我自辞离职,毫无怨言。”
“二少!”吴珉之大惊失色。
俞坤捂着胸口:“你非要气死我是吗?”
俞叶舟抬起眼睛,那视线里一点玩笑成分都没有,直白得吓人。
俞坤虽想重握骏达的决策权,那也只是想挫挫俞叶舟的锐气,是掌家几十年来的占有欲令他难以屈居于后辈之下,跟太上皇和当今皇帝政见不合一个道理。
但他同时也知道,如今俞家纷杂散乱,除了一个俞叶舟,真的是再也没有能掌控得了这偌大家业的继承者了。就算他暂时放下血脉上的成见,那些人里如被他疼爱坏了的俞原,根本就没有经商的能力,而有能力的心不纯,心纯的又是旁远分支;更别提吴珉之了,他再有能力心再纯又能如何,单凭他姓吴不姓俞,这事就不可能。思来想去,除了俞叶舟,骏达交到谁手上,俞坤都不可能放心。
没错,少了俞叶舟,骏达短时间内确实垮不了,但俗话说坐吃山空,就算骏达再经得起折腾,这个由俞坤一手创建的娱乐帝国也早晚会一点点衰弱下去,直到被别的公司吞并。
俞坤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满身是伤的儿子,看着他灼然如炬的眼神。
虽说董事和股东有监督公司利益发展的权力,可说到底,这些人大多都是跟随骏达几十年的老人。俞叶舟上位以后,虽说治下有序,威信甚高,比之俞坤更是能力雄厚,但他终究也是个年轻的小辈,同性恋丑闻一出,他这个总裁位置必然坐不稳当,难说不会遭到其他股东的怀疑和弹劾。
但这些老人,却都要给俞坤——他这个骏达创立者,兼现任总裁的亲生父亲——三分薄面,只要当下稳定住了公司内部,就算短时间内公司股价因为同性恋丑闻而有少许跌宕,那也不要紧,俞叶舟有能力将之扳正回来。
这逼迫意思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要么他答应苏杭和俞叶舟的事,并帮助维稳各大老派股东和董事;否则,俞叶舟就要自请离职,放弃骏达,放弃俞家,直接和苏杭远走高飞。
俞坤向后一退,颓倒在椅子上,他又气不过,抄起皮带又是好一番抽打。打了百十下,那股冲上头脑的气也似抽散了一点,他将皮带随手扔开,端起杯子灌了一肚子水。
俞叶舟还跪着,但身上火辣辣的,就算想逞能也逞不动了。
吴珉之揣度了下老爷子的意思,犹豫着走过去,要扶二少起来。
“干什么?”俞坤一声怒喝,拐杖戳来,连吴珉之都难逃这一棍,“他不是想跪么,让他跪着!”
吴珉之:“先生……”
“你要给他说情,那你就陪他一起跪!”俞坤哼了一声,用拐杖重重敲了几下地面,起身便上了楼。
门被甩得哐当一声响,吴珉之低头看了看俞叶舟,叹了口气:“何必呢二少,您也知道老先生是什么脾气,跟您一样倔得很,您这么逼迫他,他怎么低得下头?虽说大少办了不少错事,但这种时候,您的确得学学大少,曲线救国,慢慢渗透,来日方长何必急在这一时。”
吴珉之又说:“本来今天老先生已经心软了的,想着好好跟你谈谈,但被您这么一逼,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肯松口了。明知不可为,您还非要来这么一遭,真不像您的风格。”
“我没有时间,苏杭马上要回法国了。”俞叶舟闭上眼,话音一转,“……他会答应的。因为在他心里,我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骏达,他不可能看着骏达没落。”
吴珉之皱皱眉头,不发一词,转头往别墅门口走去。
“吴珉之,”俞叶舟叫住对方,“你说‘明知不可为’,那你绑架苏杭的时候在想什么,不也知道‘不可为’吗?”他轻轻笑了一下:“其实我们都一样,换做今天你是我,你可能会做得比我更过火。”
“……”吴珉之背对着沉默了会儿,屋子里很静,能听见窗外枝杈上鸟叫的声音,他盯着那只上下蹦跶的鸟儿,忽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后转身继续走,却不是离开别墅,而是跟着上了楼。
又跪了两个小时,楼梯上才响起门锁咔哒扭开的声音。
门一开,就听见俞坤勃然大怒一声:“让他滚吧!”
紧接着吴珉之咚咚咚小跑下来,伸手来扶已经跪僵了的俞叶舟,小声说道:“好了,你得逞了,赶快起来吧。”
俞叶舟抬头看了看那间房门。
吴珉之说:“老爷子别扭着呢,不肯下来。”
俞叶舟点点头,才一动膝盖还没站稳,双腿僵麻得又差点一头栽过去,幸好被吴珉之及时提住了,将他搀扶到附近的沙发上,自己轻轻按摩着两条近乎失去了知觉的腿。
吴珉之提来医药箱,用镊子夹了酒精棉清理他被鞭打得破了皮的伤口。
“谢谢你了。”俞叶舟低声道谢。
谢他替自己给老爷子吹了耳旁风,这才只跪了两个小时。
吴珉之:“没什么好谢的,我还得谢谢你,我带走苏杭那件事你没跟我计较。”
俞叶舟不禁笑道:“把你扔拘留所里关了快一个月,还不算计较?”
吴珉之笑了笑,没接话。
“其实,”俞叶舟看了眼楼上,“我是怕他没人照顾。”
吴珉之怔住了,傻愣着看着俞叶舟。
“俞原要进去了,我跟他关系又不好,你要是再出事,以后谁来照顾他?”俞叶舟轻轻一叹,“恨他归恨他,但他毕竟是我父亲,真要让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也太……”他顿住笑笑,“麻烦你了,你比我更像他儿子,如果以后你想回到骏达,我……”
吴珉之打断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一边陪着老爷子,一边慢慢等大少出来……没事就养养花、喂喂鸟、看看书,挺闲的,也挺好的。”
俞叶舟低了低头,又说一声:“谢谢你。”
吴珉之摇摇头,抿唇一笑,收起了医药箱:“好了,穿衣服吧,小心一点别碰水,最好再去医院处理一下。”他从衣架上取来外套,递给俞叶舟。
“嗯。”俞叶舟一件件穿上衣服,“那我走了。”
吴珉之摆摆手:“走吧,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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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俞叶舟,俞叶舟?”
“啊?”俞叶舟突然醒过神来,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恍惚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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