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先生连忙道着歉,并将人拉到一旁道出事因,说念在这情况特殊,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把人接走。那人却摇了摇头,说这是故意伤害,情节可大可小。敖先生自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便打了个电话给老头,让人把郝放弄出来。
这事儿老头还是办得很漂亮的,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有人来告诉他可以把人领走了,敖先生颇有风度的道了谢,接着又去交了罚款,这才将那个坐在凳子上快坐着化石的郝放带走。
上了车,郝放没说一句话,他闭上眼将脑袋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真的困了还是在逃避。他没有打算要问郝放什么,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他本来就像头倔驴,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车开到半道,郝放突然笑了起来,可那笑声听着太怪异,吓得敖先生差点将车开向防护栏。他就那样闭着眼笑,脸侧向窗外,下一刻眼泪便从眼尾溢了出来,霓虹灯下竟闪过流星般的光芒。这一刻,敖先生似乎能多少体会到他的心情。也许在他父亲离世的这几年,他便一直压抑着,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却又不知道凶手是谁,愤怒无处宣泄。即便这伤口好了,但当得知凶手是谁的那天,痊愈的疤痕又重现当日的疼痛,甚至被放大了许多倍。最后仇是报了,可那个伤疤却还在。
敖先生知道,其实他一点也不复杂,只是心里的那层冰积得太厚,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他内心的酸楚,便下意识的用右手背给他擦了擦眼泪。眼泪温热潮湿,在手背上画了道长长的水渍,风透了进来,眼泪瞬间就凉透了。
每天都下厨的人,手上竟然没有一点茧,那只大手几乎将他半张脸盖住,温暖干燥,反而让人更加有想哭的冲动。正如南极冰川一般,他听见千年寒冰融化破裂的声音,有些事情总是防不胜防,而身旁这个人,便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的闯进了他的生活,吞食掉他多年的习惯。
第16章 泡泡浴
在这事儿结束的几日后,郝放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中间他自己去了趟乡下,也许是放下了许久以来的心事,这一回来见他眉头缠绕多时的阴郁已所剩无余。平日的郝放终于回来,敖先生的手似乎也好得快了,顿顿单手做饭,味道与之前的一样,差不了多少。
不过最让敖先生难过的事情便是洗澡,怕手沾到水,于是每天洗澡之前总要裹上一几层保鲜膜,洗得不畅快便只随意的对付下,这浑身上下想必是积了一层灰,亏得敖先生没什么洁癖,不然这大半个月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郝放家里放着个浴缸,可从来也没人用过,想来都是大老爷们儿谁会吃饱了没事放上一大缸水弄个泡泡浴啥的。泡澡这种事当然没在自家干过,平常也就是休闲娱乐的时候去温泉泡泡,但也有用木桶泡的,泡澡的水一般者混沌不清,不知道是为客人隐私着想还是里面加了什么,总之人在里面是看不着身体的。
长期洗不干净澡的敖先生还是打算让这闲置的浴缸发挥上用场,上下仔细的刷了一遍,又去超市买了些泡澡用的东西,比如浴盐搓澡巾什么的。回来后照着浴盐外包装上的使用说明,先倒浴盐再放水,没多会儿,水也就只有半缸的样子,可里面的泡泡差不多就要溢出来了。
三下五除二便脱光了衣服,连条裤衩都没剩。敖先生跨进浴缸,缓缓的躺了进去,适度的水温漫过脖子以下的每一寸肌肤,这美妙的感觉使敖先生禁不住轻哼一声,像是整个人都掉进了棉花里,温温软软的。
插手耳机,敖先生闭上眼,静静享受起这美好的时光。
郝放下课就回了家,因为临近实习阶段,这段时间便一直没出去跑车。他念的这个美院,到了大四便要出去实习,也有早一些的大三下半年就出去了。赦放已经念到大三,可他没打算等到第四年,这个学期念完,也就是等过完年便打算出去。
回来后,临着大阳初下山的时间,家里也没开一盏灯,只是洗手间里有昏黄的灯光透出来,没听见水声,只有敖先生欢快的歌声。声音依旧动听,要是能换成国文歌曲,兴许郝放会更乐意听些。
郝放不是个偷窥狂,只是门才关了一多半,剩下的缝隙正好能从外往里看见浴缸那个位置。躺在里面的人脑袋上挂着耳机,眼睛闭着,只将胳膊和头留在外面,浮在身上的泡沫晃晃颤颤的,这景象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缓缓拉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浴缸里的人仍旧闭着眼睛唱歌,没半分察觉。掏出手机对着敖先生就是几个脸部特写,后又退了几步,将整个浴缸都拍了下来。闪光灯的刺激下,敖先生终于将眼睛睁开,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人正端着手机笑。
摘下耳机,敖先生让他把手机拿过来给自己看看。当然他是半点不在意自己泡澡被人拍了下来,只是纯粹的想看看自己是否上镜,拍得好不好看。可赦放站在那儿就是不上前来,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两人离得也没多远,也就是一只胳膊的长度。
他当然猜不到此时此此刻敖先生心里在盘算什么,当然就察觉不到危险正向他靠近,等到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被抢,而他整个也被拉进了浴缸里面。敖先生负伤后只使用一只手,可要对付郝放还是轻松的很。他很怕痒,右手只往他腰上稍稍用力,整个人便无力的倒进了浴缸中,浑身上下除了一鞋子外都被打湿。
抹了抹脸上的水和泡沫,正想挣扎爬起来,眼前却赫然显现出一副裸体,被泡沫半遮半掩着的身体,在灯光下竟染了层光晕,很是□□。敖先生却毫不避讳,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用受伤的右手查看起手机,微眯的双眼还透着些笑意,接着便说:“这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自己长这么好看呢。”
郝放站了起来,一没注意,水便沿着裤管流进了鞋子里。因为刚才的激战,现在地上满是泡沫,一不小心便要滑倒。他立在原地,见这一身的湿衣服脱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心里有些小小的恼怒,他要是有敖先生一半厚的脸皮就好了。
敖先生又坐了回去,这一个动作下去,浴缸里的水又溢了出来。他拍了拍缸沿,说:“来,衣服脱了,咱们一起泡。”听他这个语气,像是已经一起泡过很多次澡似的,这缸统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他要再进去两人不得叠一块儿泡。当然介意的不是浴缸大小问题,而是介意眼前的这个人。又不是两个小女生,谁见过两大老爷们泡一缸水的啊。
“你自己慢慢泡吧,我不像你,多大个人了还喜欢玩水。”说完便将当浴帘拉上,隔着帘子这才脱起衣服来。
这湿衣服脱起来特别费劲儿,一边脱一边嘀咕隔壁那人的不是,似乎与他在一起总也弄得一身湿。说不定敖先生这人上辈子就是条鱼,一遇着水就爱撒欢,一撒起欢就得意忘形。
倒还真是被他说对了,敖先生哪能这么就消停了。衣服脱到一半,帘子外的人又赤着身进来了,郝放横眉怒目的看着他,不知其意欲何为,便问:“你又过来干吗。”
敖先生举着受伤的胳膊,一脸讨好:“能不能帮我洗个头,我一只手不方便。”
这要求提得合情合理,没理由拒绝。郝放只脱了上半身,下半身还没来得及脱。伸手将眼前的人头压低,另一只手便拿起了花洒。也不知道之前那段日子他是怎么洗头的,郝放没怎么关注过他,那阵子像是乌云密布,只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哪里会去关心因自己而受伤的敖先生。心里突然生出一些愧疚感,手里的力道便轻了些,将花洒放下,挤了些洗发水,手心里揉搓一会儿,这才给他抓起头来。
敖先生的头发应该算是最正统的黑色,发根粗硬。有人说头发硬的心肠也硬,他不知道心肠硬主要显示在什么地方。见到路上的流浪汉不给钱算不算是心肠硬?不喜欢小孩算不算心肠硬?不会哭算不算心硬?所以敖先生心肠硬不硬他不知道,也无法去定义。
一个头没多会儿便洗完了,因为低着头,脸上的泡沫还没冲洗干净。敖先生闭着眼将头抬起,伸手便去摸郝放手上的花洒。没来得及将花洒塞进他手里,手便被捏住了,敖先生就着他的手将脸上的泡沫冲了干净。用手抹了抹脸,睁开眼后便是对着郝放一笑,沾了水的睫毛挤在一起又显得浓密很多,眉眼一弯,比平日还要好看一些。
郝放身上还穿着湿裤子,刚才也是一时玩兴起来没顾得上这个。怕他感冒便将浴霸开了,接过花洒,便迅速的对着自己身上喷起来:“你等我一下,我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就出去”。
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敖先生便将身上的泡沫冲得一干二净,郝放抬手在架子上抽出一条浴巾,扔在了他头上,目不斜视的说:“洗完了就赶紧出去。”刚才还有些冷,可这浴霸一开倒也没什么感觉了,就是裤子沾在身上不太好受。
敖先生边擦头发边往外走,也不顾忌自己还光着身子。将身上的水擦干后后将不紧不慢的穿上睡袍,洗澡间的水声传了出来,他忍不住笑了笑,看来这逗郝放玩已经成了他生活里的必备调味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