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齐各种材料,柏宁正写在愿望,就见男人凑头过去,“你写了什么?”
他赶紧捂,“不能给你看。”
“告诉我。”
他犹豫。
“说说看嘛。”
撒娇攻势不够格,柏宁晃晃脑袋,“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孔明灯飞上天,逐渐汇入烟花灯火中,与夜空溶于一色。柏宁仰头,这个时候,他的愿望在离上帝最近的地方,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他只望——
和他爱的人同死共穴。
一旁的男人静静睨着他扬起的侧脸,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抱紧。
第十五章
将晕厥的安柏宁救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那个瘦个子绑匪联系好买家,回来与酒醉要醒不醒的胖子急急抱了安柏宁和安然去交货,才刚从出租车出来,就被一群黑衣劲装男子包围里。
“你胆子可真大。”冷酷低沉的男声响起,密实的人群立马开出一个口子。
胖子还没来得及拿肉票当人质,双手便被子弹射中,他猝然痛呼,“啊,安昊,你有种就杀了我。”
他被人按在地上,安昊完全忽视了他,直接过去抱起自己的孩子,“叫医生。”
看到满身血迹的儿子,没有半点生气的躺在那里,安昊什么心都没有,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他已然失魂,失去焦距的双瞳仅剩一人。他只想快点将孩子抱在怀里,暖暖他亲亲他。
“安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胖子知道自己今后的处境,极尽癫狂。
把柏宁小心翼翼放在车后座,安昊进车前,道:“阿朗,怎样才能让我最满意,你看着办。”
男人声线沙哑,并没带多大情绪,却无端使人后背冒出层层冷汗。
让所有人恐怖的是他死寂隐忍的脸。
此后,H市再也没人见过胖子,连同他的远方亲人,好似世上就没有过他走一遭的丝丝痕迹。可明白大哥心思的阿朗哪能那么简单一刀解决他,只是当胖子只剩最后一口气时,他认为那才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他,终于解脱了。
三日后,H市某医院。
医生宣布安柏宁脱离了危险期,不过,还需观察一个星期。这其实都不是安昊在意的,他靠着墙,额头用力抵着冰冷的墙壁。
他的宝贝就在里面,可他不能进去。
“不要打我,我害怕,不要打我。爸爸救命。”
他攥紧拳头,医生是在医他,他不能心软,不得心软。
“放开,唔,呜呜。”
“爸爸,爸爸……”柏宁的声线越加凄厉。
“嘭”,安昊推门进去,吼,“你们都出去。”
“可是……”
“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出去,给我都出去。”安昊搂住一脸泪痕还在不停挣扎的儿子,“宝贝,爸爸在这里,在这里。”
小柏宁并不太清醒,在熟悉的气息瞬间萦绕而上时,他慢慢安静下来。少刻,柏宁睁开泪眼迷蒙的水灵灵眸子,软软出声,“爸爸?”
由于他大幅度的动作,血倒流入滴管,安昊赶紧拔掉针孔。摸着儿子手背手腕大大小小的针孔,他心疼不已,“对不起,是爸爸的错。”
柏宁往父亲怀里躲,听着强有力的心跳,他才感觉到安全,“爸爸,我疼。”
“乖,哪里疼?”
小柏宁没接话,不一会儿,“爸爸,好疼。”
安昊忙将他侧翻过身,只见柏宁闭着眼睛,眉间紧皱成道道川纹,好似无比痛苦。他无意识呢喃,“爸爸,疼,好疼。”安昊拍打着他的背,一只手给他轻揉按捏。怀里的孩子终于停下折腾,而奔波近一星期的安爸爸也放松下来,阖眼,也快迷迷糊糊睡过去。
“呜,好痛。”
“……”
“痛死了,别打我,痛。爸爸救命,爸爸。”
安昊睁开布满血丝的眼,忙稳住孩子乱舞的手,“爸爸在。”待他细细一眼,孩子紧紧闭着眼睛,浑身抽搐,泪痕交错的脸上俱是恐怖之色。
“宝宝醒醒,宝宝。”
起初,安昊以为这是犹豫他的伤口引起。直到身上的伤痕都愈合了,这种状况依然有增无减。
小柏宁常常在睡梦中,或者刚醒来时,总是不清醒的抱着小脑袋痛苦的直翻滚,“疼,疼。别打我。”
两次这种现象后,安昊不得不带他回医院进行复查。可得出的结论丝毫没有变化:小孩虽然头部受创,引起了轻微脑震荡,却无大碍。身体也没有异常。后来,医生只能诊断此状是因为精神引起的。
小孩突然遭到重大伤害,脑部的神经枢纽自动将其放大,对当时受伤的情景记忆尤其深刻,于是,每每梦见的时候,那种痛楚便格外的真实,让小孩身同感受,痛苦难当。
“爸爸,我不痛了,你不要不高兴。”
“爸爸没有不高兴,是心疼,心疼宝贝。”
“可,我明明感到了,爸爸在难过吗?”
安昊不明白这个儿子为何总是如此敏感。书上说敏感的人总会脆弱不安,儿子细腻的心思或是天生的。
儿子年幼无知,却因自己的原因受得如此大的伤害,安昊岂能不内疚。
“嗯,难过。没有保护好宝贝,爸爸罪该万死。”
“不许爸爸死。”小孩拿瘦了一大圈的嫩脸蛋蹭蹭爸爸长了胡渣的下巴,“爸爸别担心,我一定很快好起来。”
果然,这天夜晚,安昊没有听到儿子哭闹。接连着几天晚上都是如此,安昊真以为儿子的病痊愈了。
可为何小鬼总是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眼窝下的灰青一天比一天深。
安昊疑。
夜里,他佯装熟睡。半响,怀里本早已入睡的小家伙爬了起来,下床。安昊悄悄睁开一条眼缝。
只瞧见小鬼蹑手蹑脚拉开医药箱,拿了一个大大的针尖,又轻轻跑回床。孩子回床上并不是睡觉,而是蜷腿坐在那里。
知子莫若父,安昊心跳的老快,他大概猜到了他这个傻儿子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约半个小时后,小孩招架不住睡意的攻势,上下眼皮不时合一块儿。于是,小柏宁扒下裤子,举起针头直要钻下。
恰时,灯亮了。
第十六章
安柏宁惊吓过度,手中的针头直接掉落。
“告诉爸爸,你在做什么?”男人的声音醇厚低沉,却给人无形中施了一道压力。
小家伙咬住下唇,转身。
“别动。”
安爸爸又是一喝,孩子立刻乖乖保持姿势。安昊小心将床单上的尖利东西捡开,一手转过儿子的小身子拉到身前。
“你哪里不舒服,要自己动手打针?”他很生气,脸色暗沉。
小家伙自知理亏,头垂得更低,尽量不与父亲有视线接触。磨蹭一会,他才老实说:“我不想睡觉。”
安昊蹙眉。
“睡觉,很怕,有坏人打我。”小家伙抬眸,眼眶已经红了,“我知道我夜里做梦,爸爸每天都很担心,我不想爸爸难过。”
男人听了,惊住,同时,某种异样的情绪使他眼睛微微湿润。
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那些话,因为怕自己喊闹惹他伤心,小家伙想了如此办法,不让自己入睡?试问,七八岁的孩子怎能做到。
安昊把儿子抱进怀里,关灯,拉上被子。
“宝贝,爸爸喜欢你在梦里叫‘爸爸、爸爸’”
“咦?”
“那样会觉得宝贝很爱爸爸。你看你今晚没做梦,爸爸就没睡好。”
“真的吗?”小孩显然不信,在爸爸胸膛前只往上窜,想要盯着他的脸辨认真假。
安昊单手缠着孩子的腰,不让他动,“当然了,以后不准拿针刺自己。”
“……”
“爸爸会心疼?”
“嗯。爸爸已经把那些坏人抓起来了,宝贝以后梦里只能有爸爸,好不好?”
做梦这事,别说小孩,就连大人都没法控制。安昊这么说,不过希望孩子能给自己一些心理暗示,不要被梦里的疼痛痛苦折磨。
“宁宁只想有爸爸。”小孩紧紧靠在他怀里,觉得自己幸福极了。过了一会,他倏地说出一句话,“我也不想拿针刺屁股,痛。”
话说得既委屈又可怜,安昊没好气,在他小屁股上轻拍一下,“活该。人小鬼大,你从哪里学来的办法?”
“护士阿姨打针好痛,一天都不想睡觉了。”聪明的孩子于是举一反三,依葫芦画瓢。
在父亲的悉心照顾下,柏宁总算没那么频繁做噩梦。时有,也不那么严重。
出了这种事,安昊就没打算如何闹新春。找了处山清水秀的郊外别墅,给儿子调养身子,父子两过得忒惬意。可他这种行为简直形同于撒手不管安家的事务,一定会招来安老头的不满。
担心殃及孩子,安昊不得不领命上班。元宵前,他给柏宁送去了离家最近的贵族学校,派了身手最好的手下当保镖司机。这学校的孩子非富即贵,并不像柏宁以前班上那些小朋友一样好相处。而这样的学校甚至让小柏宁很郁闷。
“喂,小家伙,你有多高啊?”一下课,安柏宁的身高便遭到了后排蜂拥而上的男孩子的共同耻笑。
“矮冬瓜,站起来都没我蹲下高啦。”
“对哦,我们班里来了小矮人咯。”
围上来的小孩哄笑,安柏宁埋着头,没人能看到他在想什么,又有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