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战尧扶起了老板,然后帮他把地上的碎盘子碎碗捡起来。
“小战啊,你同学……”
屈战尧说,“厉害着呢,你看人家……”
一根棍子从后面直接朝关河的脑门劈去。
屈战尧一把拽过墙角的扫把,砸过去挡了一下,那人棍子一歪,落到了他肩上。
半个肩膀麻了,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酸痛。
“我操你妈!”屈战尧蹿火了,反手掰了对方的木棍,咬着后槽牙狠狠的往前一抡,那人被他拍得脑袋一嗡,半晌没站稳。
关河那边解决完了人,发现屈战尧正捂着胳膊,青筋暴起,满脸的戾气,不泄愤的往地上踹了一脚又一脚。
那些找麻烦的人躺在地上噤若寒蝉,从鼻尖发出哀嚎的哼声。
警车来了,屈战尧神色阴晴不定,忽的拽住了关河的手腕,“快走!”
关河慢悠悠的捡起自己的书包,就被屈战尧拉住了手往前跑。
“还不走,等着进警局啊!”
屈战尧的肩膀上都是淤青,动一动都疼,但他如果这会儿不跑的话,估计晚上就能被他爸抽死。
关河从没跟男生牵过手。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牵手。
屈战尧掌心很烫,还有些许磨人的老茧,但手指很软,跟他硬邦邦的脾气倒是大相径庭。
关河被他推搡着挤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因为跑步,俩人都有些急喘。
巷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屈战尧松了口气,转脸跟关河眼对眼。
差点连鼻尖都撞上了,呼吸交错着扑在一起。
路灯的余光落在关河脸上,折射出他脸上斑驳的一条红道子。
屈战尧愤愤地说,“你脸花了。”
关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
屈战尧啧了一声,“这么漂亮的脸被打花了,真他妈……”
关河想了想,“漂亮?”
操,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屈战尧尴尬的咳了一声,抓了抓一团乱的黄发。
“你是不是傻?刚还傻愣在原地不动,要是被警察抓去,你那全校第一的名号就没了。”
关河说,“我无所谓,我没记过过。”
听这意思好像还挺可惜的?
这是真傻吧。
屈战尧钻出巷子探了探头,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在闪,“靠,疼死我了。”
关河给他砸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感谢。
“谢个屁,你不还请我吃面了么。”他揉揉胳膊,“早知道就不来了,给老板添堵了,诶,对了,你装的挺好呢吧,打架高手啊!”
关河忽然笑起来,“上次是我第一回 打架,这次是第二次。”
“第一回 ?”屈战尧瞪着他,“看起来像熟练工啊。”
一阵风吹过,衣衫飞扬,关河露出了白皙的腰。
屈战尧忽然觉得有点儿热,他抬起伤了的胳膊扇了扇风,力道没把握好疼得龇牙咧嘴。
关河看着他左脸颊飘着的梨涡,没说话。
“你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纯良吧。”屈战尧忽然说,“我看得出,你内心长满了刺。”
“哦?”关河笑笑。
“不过我挺好奇的,你这么个脾气,怎么现在才开始发作啊?”
关河沉默了片刻,“他们教我克制。”
“嗯?”屈战尧没懂。
关河看着他,淡淡的解释道,“所以我一般不打架。”
“那你不爽的时候呢?需要发泄的时候呢?”
“我砸钢琴。”
屈战尧听了嘴角抽搐:“……果然是城里来的大款。”
“砸坏了几台啊。”他从地上捡了片叶子,夹在指尖捻了捻。
“不多,就三台。”
屈战尧愣了一会儿,挺想笑,“你赢了。”
微弱的路灯透过采光不好的旧式楼道,在关河头顶笼罩成暖黄色的光,一群野狗趾高气扬的蹿过,扬起一阵尘土。
屈战尧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扬着,“诶,我觉得你挺逗的。”
关河的视线飘过来,留给他一个锋利冷峻的侧脸,“你也不错。”
屈战尧丢掉了手里的叶子,往他身边靠了靠,闻到了莫名的薄荷香气,他故意摆出一脸蛮横嚣张的样子,“要不要跟我一块儿?”
“什么?”关河笑了。
“打架,玩。”屈战尧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光,“他们教你克制,我来带你放肆。”
玩世不恭的表情让关河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蠢蠢欲动。
不可否认,他觉得屈战尧很好玩。
关河的那句“好啊”被忽如其来的一声雷鸣吞噬殆尽。
屈战尧往他那儿凑了凑,仰起脸看着他,听清楚后,才放肆的笑出声。
又一阵蝉鸣响起,轰轰隆隆。
屈战尧扯了一把关河的胳膊,奔跑起来。
外面风很大,孤独的人今天不想回家。
带坏好学生那才叫本事!屈战尧想。
无聊的日子应该到头了吧。关河笑了笑。
他们各怀鬼胎,从此刻开始“狼狈为奸。”
第5章
最终这事儿还是没彻底揭过。
经某个热心的吃面群众举报,屈战尧和关河被一同叫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可惜同人不同命,要说还是关河犯事儿严重点,打得人都进了医院,可受处罚的却是屈战尧。
关河只是被教导主任用一种“被屈战尧缠上了吧你身不由己我懂的”的目光,从头到脚同情的看了一遍,蓦地拍拍他的肩,“没你事儿了,好好学习去吧。”
回头对屈战尧一摔作业本,调拔高了八度,“你!给我过来好好反省!”
关河看了一眼屈战尧,后者对他挤眉弄眼了一阵,他笑笑,转身离开,留给屈战尧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态度潇洒,颇有气度,还笑得那么好看。
屈战尧咬咬牙,美人的心总归比一般人黑一点。
被唠叨了一个多小时,屈战尧拖着他脆弱的身板,浑身蹿着小火苗出来了,关河没走,靠在墙上听歌,手里拿了一瓶汽水冲他晃了晃。
屈战尧顿时又没脾气了。
关河不爱喝汽水之类的东西,觉得那股气泡冒上来卡着喉咙很呛人,但挺喜欢看屈战尧喝汽水,他抬手猛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喉结随着吞咽一起一伏,最后特别豪迈的擦擦嘴,打了个带点橘子味儿的嗝。
关河说,“还有一瓶要吗?”
屈战尧伸手想接,又觉得太没骨气了,于是将手揣回兜里,“你刚干嘛不承认?”
关河无声的笑了笑,“没必要,说了老师也认为你是主谋,我只是不小心被牵连到的“好学生”。”
屈战尧抬眼看他,半天挤出了一个操字。
关河又重复了一遍,“要吗?”
楼下他小弟喊他打篮球喊得起劲,屈战尧从窗口探出脑袋骂了句废物,然后从关河身边飞驰而过,抢走了他手里的那瓶橘子汽水。
阳光熏得周围一片明亮光影,关河站在窗口看见对方的背影蹦跶着扑向了篮球场,气势汹汹的往那儿一站,跟着篮球跑了几步,背影渐渐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上课铃响起,他才恍然回过神来,转身回了教室。
关河心里对于朋友二字了解的很匮乏。
来这以前,他身边总是莺莺燕燕围了一群人,说喜欢谈不上,说讨厌也确实没那么夸张。
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与其说那些人是朋友,还不如说是生活背景相似的“党羽”。
对于屈战尧的定位很模糊,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天大闹面摊的几位都是街区里有名的混混,技校读了两年就辍学了,整日待街头巷尾给人添堵,风水轮流转,终于给别人堵了,这气不出,有损他们职业混混的名号。
于是这两天关河总能在学校周围看见他们提着棍子排排站,小流氓巡街,气势挺吓人。
屈战尧每天一下课就来关河班级找他,吃饭也跟着,上厕所也跟着,就怕他被那些人逮去猛揍一顿。
甚至不惜在关河旁边搬了个椅子旁听,数学老师刚开口没几个字,对方就一脑袋扎他大腿上了。
关河挺无奈的用笔把他脑袋戳到一边儿去。
对此屈战尧的解释就是,“那事是我带你吃面招的,我得负责到底。”
关河说,“我无所谓。”
屈战尧留个后脑勺给他看,“我有所谓,总不能让朋友受伤吧。”
那是第一次从屈战尧嘴里听到朋友二字,关河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居然是朋友?
盯着屈战尧吃橙子吃得圆鼓鼓的侧脸发了会儿愣,屈战尧忽然抬头,跟他目光猛地一撞,嘴角一撇,“靠,那些孙子怎么还在啊!”
“随他们去。”关河说,“我去图书馆还书。”
屈战尧三下两下嚼完了嘴里的橙子,抓起空空如也的书包跟了上去,“我走前头。”
关河看着他跟冲锋枪似的一顿猛冲,歪歪斜斜的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以振雄风。
那些人也就是装个样子,吓吓关河,没想到这人丝毫不惧怕,该干啥干啥,一根毛都没吓掉,这让他们很丢面子。
又不敢贸然对付,毕竟以一杀十,揍得他们爬不起来的家伙也是他,而且听祝明说他是大城市来的小少爷,惹不得,只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