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徐川推开门。
动作熟练的跨过门槛,没有被绊倒,一点都不像个瞎子,一定经常来吧。
关河紧紧抿着唇,表情格外冷峻,不爽的情绪蔓延了全身,良久,他回头跟了进去。
屈战尧在半温半冷中迅速冲了个澡,他八点半的班,哄完屈小元睡觉后,时间刚好。
“停电了。”身后冷不丁出现一个低沉的声音,吓得屈战尧脚底打滑。
“操,你怎么还没走?”
关河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屈战尧的背看。
他卷起了T恤下摆,露出一截清瘦的腰,瘦的骨骼分明,背后深深浅浅的伤口不一,有些还在渗血,关河被狠狠刺了一下眼。
屈战尧抱着脸盆出来了,被关河抓住了手腕。
“去医院。”
屈战尧那句关你屁事还没说出口,就被关河用力的往前一带,拉扯着往前走。
“你放开我,我要去上班。”
“我说去医院。”
“操,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来,如果你想打的话,我奉陪,打完就去医院。”
屈战尧的挣扎是很微弱的,现在,论力气和智商,他一样也比不过关河了,被他这么连拖带拉的拽上了车,他渐渐放弃了抵抗。
脑子里划过他们那个可笑的初吻,关河也是这样怒气冲冲把他往仓库里拉,太久了,那时候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来着?
关河看着他垂着眼睫,一动不动,可身形有些颤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开慢点。”他对司机说。
屈战尧自从出事以后就很少坐车了,今天下了出租车后,腿都是软的。
关河拎着他上了四楼骨科。
屈战尧身上的伤口不深,只是看着很恐怖,并没有伤到骨头,背上渗血的地方简单的消了毒,关河拿了化验单给屈战尧,让他去拍片。
“不用浪费这个钱。”屈战尧动了动胳膊,“我没事。”
“去拍片。”关河不容置喙的说。
屈战尧讨厌死了现在这样落下风的感觉,关河的眼神让他感到害怕,感到自卑,感到无处躲藏。
他固执地咬着嘴唇,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化验单。
“你到底要干嘛?”屈战尧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
他故意道,“你在关心我吗?你想跟我重修旧好?那很简单,你借我点钱,不需要太多,像你这样的大款,我看就……五万块好了……”
关河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很沉很沉。
“你过分了。”
说完,他冷冷的笑了,“是我多管闲事,不好意思,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关河头也不回的走了,屈战尧在原地站了很久,看不清神色的咧嘴一笑,手里的化验单被捏得皱巴巴的,扭头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自尊这玩意多金贵啊,又多可笑啊。
偌大的医院走廊上只剩下屈战尧一个人,他叹了口气,又从垃圾桶里把化验单捡回来,在护士鄙夷的目光中退了钱。
外面狂风大作,似乎又在酝酿一场暴雨。
屈战尧捏着那五百块钱,塞进了钱包,钱包里那个大胸美女朝他笑得淫荡,他从夹层里抽出关河的照片,捏的指骨泛白,眼眶发红,起风了,连它都在嘲笑我的狼狈。
第29章
屈战尧在凌晨五点回到了家,在“深夜”和“清晨”的节点中,漫无目的的晃着,周围很安静,夜宵摊子收了场,早餐铺子开了张。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两个菜包,一个肉包。”屈战尧靠在墙上,巷子里昏黄的灯映着他的脸,“现在能做吗?”
不一会儿,里面有个老太太拿了一袋包子过来,“喏,给你。”
屈战尧看了一眼,挑出他要的肉包和菜包,另装了一个袋子,将剩下的还给她。
“多了,我就三块。”
“多的算我送你的,前天帮我们修了冷冻柜,还没好好谢谢你。”老太太把包子往他怀里塞,“给小元吃吧,她还挺喜欢我家包子的。”
屈战尧笑了笑,“谢谢。”
老太太在他走之前叫住了他,“小战,城坊街帮人看摊子,一天一百,这活你要干吗?”
屈战尧喜出望外,连声道谢,一天一百的活现在不好找了,城坊街离这儿有点距离,他也不怕厉哥他们会来找麻烦,只不过一来一去时间耗得多,他有点担心屈小元乱跑。
推开家门,屈小元还在睡,屈战尧走过去给她捏好了被子,将风扇往旁边转了转,把包子放进锅里热着,走进卧室倒头就睡,昨晚折腾了一夜,困得他沾床就睡着了。
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醒来的时候心神俱疲。
十点半,屈小元蹲在椅子上画画,大概是怎么都画不满意,她拧着眉头,画笔用力划着纸,手上沾满了脏兮兮的颜色。
屈战尧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别画了,洗手去。”
屈小元趴着不动,“丑……丑……”
屈战尧看了一眼画中五官分离的爸妈还有自己,有点无语,“模特丑,不怪你。”
屈小元很不开心的生闷气,五分钟后她张开手,要屈战尧抱抱。
“自己走。”屈战尧说,“你六岁多了,我说过很多遍,自己走。”
屈小元眼巴巴的看着屈战尧不说话,屈战尧拿了毛巾和脸盆往外走,她手指绞着衣服,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追了上去。
屈战尧拿肥皂给屈小元搓了很久,小家伙不知被点了哪个笑穴,咯咯咯笑不停,屈战尧没辙,跟她闹了一会儿,然后拎起水桶佯装一泼,屈小元蹦跶着跳下了椅子,光着脚往前跑。
“给我穿鞋屈小元!”
撞上了来刷牙的徐川,屈小元仰头看着他,躲到了屈战尧身后。
“川哥,你能不能抽空收拾下自己,每回都吓我家小元。”屈战尧说完拽了拽屈小元的手,“叫人。”
屈小元宁死不屈的别过脸去。
“小元我凶吗?”徐川剥开头发冲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屈小元嘴巴一瘪,哭了。
“川哥,你无聊吗!”屈战尧说,“你赶紧洗了,我送你回去,前面在修路,当心绊了。”
徐川安静的刷了会儿牙,让屈战尧给他架回了屋。
“等会儿。”徐川从里面拿了一袋子药出来,“拿去擦。”
屈战尧接过袋子一看,里面装着各种药酒,外涂内服的,还有感冒药,治胃疼的药等等,非常齐全,大概二三十种吧。
屈战尧抬起眼看着徐川,明显不信这是他买的。
“别那么看着我,确实不是我买的。”徐川笑了笑,“你应该很清楚谁给你买的吧。”
屈战尧心里那点莫名的疑惑被袋子上人民医院四个字给晃了过去。
“他……”屈战尧顿了顿,“药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倒霉,晚上出来瞎溜达,恰好碰见了同样瞎溜达的人民警察。”徐川嘴巴咧开一点高深莫测的弧度,“人民警察现在这么贴心了?”
屈战尧没说话,额头青筋跳了跳,攥着一袋子药发呆。
好在徐川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出狱之后我第一次做好事,别让我当中间人,要还自己还去。”
屈战尧收也不是,退也无从可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热气钻进了骨头里,他才叹了口气牵着屈小元回家了。
关河今天早晨踹了个聚众卖淫的窝,拉着一群衣衫不整的人做了四个小时笔录,有几个女的不服管,看关河长得俊,就开始言语调戏,关河表情冷酷,不为所动,放下笔盯着他们看,看到最后他们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收工后,关河去外面吃了碗面,天气太热,他有点没胃口,昨晚一夜没睡,身体累得无法动弹,可脑子却异常清醒。
以至于闭上眼就是昨晚徐川对他说的话。
他从医院出来,那袋子药还没来得及给屈战尧,再走进医院的时候,护士说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已经退了化验单,换了五百块钱走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是愤怒,是可笑,是后悔,还是心疼。
但当他回家后,小糖球因为没有看到它心心念念的猫粮,往他手上挠了一爪子。
关河对着那条很浅的血痕,无声的皱了皱眉。
被猫挠一下尚且很疼,屈战尧背后那么多伤口呢?
一定更疼吧,他当时有多痛?
后知后觉的心疼像晕开的墨一样,铺满了整个心脏。
在屈战尧家门口站了一个小时,关河也没上前敲门,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没遇到过如此强烈的徘徊不定。
他的骄傲在作祟,那也是刻在他血液里的东西,要轻易抹掉,很难。
于是就那么干巴巴的站着,一点多的时候,他看见了今天傍晚来屈战尧家蹭饭的男人,他戴着耳机,四处晃荡,手里还拿着一个冰棍。
关河没由来的喊住了他。
徐川听声音能听出来是下午碰见的那个人,摸着墙上的青苔,发现他晃到了屈战尧家门口,又联想了一下深更半夜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站在人家门口,语气不善的说,“你跟小战是不是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