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也喜欢他。有谁会不喜欢他呢?可我从来不和那些女孩子争,因为我知道,他只能同我成亲。我多高傲啊,仗着家里,从不对他假以辞色,以为他与其他男人一样,迟早会爱上我,可我错了。”
“他爱上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是在畅春园唱戏,长得很好看,笑起来两个酒窝甜到你心里去。她唱的并不多好,可傅绍嵘愿意捧她,天天献花,青州城无人不知,傅绍嵘一向花心,追了一阵子,以为手到擒来的却不妨碰了壁。可能自尊心受挫,也消停了一阵子。后来听说那位小姐生了病,他又想上去献殷勤,没想到,一来二去,那位小姐竟也喜欢上了他,傅绍嵘也没料到,自己这回是动了真心。”
“两个人也过了一段开心的时光,只不过,傅家怎么可能接受那样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傅家用了什么方法,最后他同意娶我,成亲那天,他沉着脸,一杯一杯喝得没完,直到醉倒在地上。我伺候他忙活了一晚上,又是给他洗澡,又是给他熬醒酒汤。第二天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走了,我哭了整整一天。”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那个女孩子死掉的消息。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毕竟她也是青州有名的人。那次,傅绍嵘抽了一天的烟,一个人坐在房里,呆了整整一天,谁也不许打扰。送饭的丫头进去之后就被他轰了出来,一家人再没敢打扰他,我想他是极伤心的。可我的丫鬟告诉我,那位赵小姐的死与傅绍嵘有关,据说还是傅绍嵘亲手弄死的她。”
“外头传言赵小姐爱慕虚荣,背叛了傅绍嵘。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否则,傅绍嵘怎么可能娶我。可我已经卑微到去嫁给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大概这就是命吧,这么多年之后,他又遇到了程遇春。唱戏的真是我们傅家的煞星。”
我想了一下,深以为然,不然,我和傅绍嵘两个人怎么会都栽到戏子身上。
但愿,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了吧。因为这一生,我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这,大概就是傅家的男人吧。
第11章 计谋
“刘老弟,这杯庐山云雾怎么样?”
刘三斯闻言搁了茶杯,窄窄的眼镜挂在鼻梁上,头上抹了头油,像是个怀才不遇的读书人,说道:“傅绍嵘喝的茶,的确是好东西,这点茶叶,又是初春的第一泡,只怕价格不菲吧。”
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敲了敲桌子,雅间里有外来的卖艺人弹着琵琶,那个人便随着琵琶的调子轻声喝唱。
“值得甚么钱!不过是茶!”那人颇豪气地挥手,摘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褐黄的脸和一双看起来极精明的眼珠子。
“宋老哥说得是,不过古人言,千金散尽还复来,不久之后,这青州城落入我们的手中,还怕没茶喝吗,啊?哈哈!”
宋建言,也就是宋老爷,捋了捋胡子,突然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神色。
城中,一颗子弹隔空飞来,傅骁寒应声偏过脑袋,才险险避开。只听到后面的队伍里有人“啊”了一声,一个抬棺材的仆人被打中了头,直接倒在地上,子弹破出的地方拳头大的一个口子,鲜血和脑浆混在一起,一旁的百姓们受了惊吓早就做鸟兽散,跑得远远的,街上四处是流窜的人。程遇春捡了处偏僻的角落躲了起来,又压低了帽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道路上的傅家众人。
傅骁寒仍是脸色沉沉,站在队伍最前方,傅家的丧仪队伍受到了惊吓,吹喇叭的停了嘴,飘纸钱的也不敢再动,满地的白色纸钱,一脚踏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百鬼夜行。众人围在一起,面面相觑,傅骁寒从腰带里掏出了一把花口撸子,是傅绍嵘送给他的十岁的生日礼物,这把枪看起来和M1906掌中雷差不多大小,威力却比其大很多。他朝着两边的窗户上打了好几响,过了约摸半分钟左右,从窗户里栽下来两个人,带起一地灰尘。
傅骁寒握着□□,枪口对天。
不多会从巷子里窜出来一大波的人,大约有一百来号,都穿着便衣。将傅家的人死死围住,这些人手里都握着□□眼神凶戾,仿佛不把他们全杀干净是绝不罢休的。管家的脸瞬间吓得惨白,扯着傅骁寒的袖子喊道:“少爷,咱们这是中了埋伏啦!”
傅骁寒没回答,只看着面前的人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嗤道:“傅绍嵘也会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丢人。”
“所以,你想要取而代之?哦,说错了,是你幕后的人,你只是一条来打头阵的狗。”傅骁寒淡淡说着,丝毫不理会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吕崇皱了皱眉,刚想下令将傅家的人打成筛子,只听傅骁寒说道:“我这个人一向仁慈,你现在说出是谁指示的你,我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吕崇鄙夷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好像在问他是不是疯了。
此时傅骁寒再不啰嗦,举起右手朝空中作了个手势,突然从二楼跳下来许多官兵,一阵乱枪射击,吕崇的人便稀稀拉拉只剩下头二十个了,吕崇惊慌地看着四周,剩下的人团团缩在一块。
傅绍嵘将□□别回腰间,走出了包围圈,对身边的邓副官吩咐道:“全杀了。”
喇叭声再度响起,大片身穿孝衣的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耳边传来乱哄哄的枪声,夹杂着惨叫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傅骁寒带着人走到傅家的祖坟处,十几个汉子提着洋橇不过一刻钟便挖了一个新坑。两具棺材下土,傅骁寒摸了上面的朱漆,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才吩咐:“填吧。”几个汉子才重新忙活起来。
赵小姐的坟自然没有迁过来,违背了母亲的意愿。可他身为人子又如何能看得自己的父亲与别的女人同眠,如何看得自己的母亲生凄凉死寂寞的场面?
立了碑,傅骁寒对着父母的坟头磕了三个头,又斟了傅绍嵘生前最爱喝的绍兴女儿红洒在地上。土地渐氤氲,眼前好似蒙了什么东西,有些看不太清,天上落了点小雨,掉在他脸上,很快又停了。
傅骁寒起了身,抖了抖袍子,转头离去。
进了门,就看见邓副官在门口等着,傅骁寒抬头望了邓副官一眼,小五子沏了茶上来,正温着,递到他手里。一杯茶饮尽,邓副官才凑到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少爷,处理毕了,一个活口没有。”
傅骁寒“嗯”了一声,又问道:“人都送走了吗?”
邓副官点了点头,说道:“万事俱备,只等少爷收拾好这一众匪人北上了。”
傅骁寒背着手,眼睛望着墙上的一副山居秋意图,良久才说道:“只怕这一次很难全身而退了。”
小五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睛肿得通红,嚷道:“少爷生,我便生!少爷去哪小五子就在哪!”
邓副官也坚定了语气“从我追随傅将军那一刻起,就不怕上断头台了!”
傅骁寒站在阴影里,孝衣未除,一双眼睛仿佛狼似的冒着恶狠狠的绿光。
“什么!失败了!”宋建言不敢置信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想到这小子倒有点能耐。”
刘三斯剥了一颗花生,塞到嘴里,才慢悠悠说道:“这傅家岂是那么容易吞下的,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原也没有指望将他们一网打尽。”
宋建言听了,眼睛亮了亮,疑惑地问:“这么说来,刘兄是有后招了?”
“慢慢来,不急。”刘三斯突然朝弹琵琶的歌女看了一眼,问道:“宋兄认识梨园的程老板吗?”
宋建言回道:“认得认得,家父过寿时,他还来过府上搭台子呢。”
正要说些什么,从楼下跑上来个人,急吼吼的,对着宋建言耳语一番,只见他面露喜色,当即向刘三斯告辞:“刘老弟,愚兄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告辞!”说罢,便急匆匆地往府里赶。
“你四娘怎么样了?”宋建言进门便看见在门口的宋含芝。
她神色恹恹的,好像没睡好,“你走了她就开始痛了,直生到现在,娘一直在门口守着呢,找你也找不到,可折腾死我了。”
宋建言又去哄她:“我的宝贝女儿诶,爹错了爹错了还不行吗?你四娘到底怎么了?”
“好像难产了。”宋含芝张了嘴,欲言又止。
宋建言便问她:“有什么在爹这是不能说的么?”
宋含芝就大了胆子问他:“万一,四姨娘有个不测,您保大还是保小?”
宋建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作任何回答,径直向一早准备好的产房走去。
宋含芝心里有预感,也许,答案真的是她不想听到的那个。
“老爷”宋太太看到宋建言从远处走来,立刻迎了上去,“您来了。”
宋建言皱着眉头,问“里头什么情况?”
宋太太闻言,极忧心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只怕是不好。”
宋含芝从后面追了上来,跑了一头的汗,宋太太立马掏出手帕在她额头上抹了几下:“怎么跑的这样急?正是容易伤风的时节,你一个大家闺秀也不该如此作态。”宋含芝噘了噘嘴,望望她母亲,又看看父亲,气氛十分压抑,宋太太夜里便守在四姨太门前,衣裳都未换,显然是一夜未睡的样子,宋建言方才注意到她眼下的乌青,握了她的手说:“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