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力气太大了,我气得半死,却挣脱不开,最后等你睡着了,直接收拾书包回了家。心里想着,就你这个德行,就该烂到地里去,管你是我犯贱。左右你这个状态酒醒了也考不上本部,不用再见面了。”
席虎终于开口:“……我也觉得自己能考上特别神勇。”
“是啊,高一遇见你在操场踢球,真是让我惊吓不小。” 谈思明冷笑道,“说了这么久,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上次我不高兴了?你一说‘学霸’,我还以为,你根本就记得,故意的。”
席虎一听,都没有纠结几秒,非常认真地——
“对不起。”
这道歉迟来了一年,但真心实意:“就算我喝醉了,伤害别人是没有借口的。”
他其实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初中的那段日子,像一卷被烧坏了的烂胶卷,形迹模糊、浑浑噩噩。睁开眼吃饭、闭上眼睡觉,没想法去做任何事,身上穿的白色校服都刺得扎眼。
从没想过,自己的一番话语,能够像颗钉子一般,深深地扎在一个人心里。即使拔出去,留下的痕迹也再难抚平了。
“好,这回咱俩就算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席虎说,收敛了地一笑,“以后,我一定注意……呃,注意对你的称呼,绝不叫你学霸……”
“……”
谈思明沉默不语。
谁跟他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谁笑了?
“叫你明明怎么样?明明?借我抄作业行不行?”
谁答应给他抄作业?
明明又是谁谁谁?
席虎见谈思明不说话,怕人又生气了:“不行啊?那算了。唉,你一下子掏心掏肺的,给我说这么多……”
他看着谈思明,一脸欲言又止。
“我还以为……你……我……”
谈思明呼吸一滞。
“……什么?”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搞好关系呢……”
“……”
“这么想没错啊?咱俩虽然认识多年,但都没什么交情对吧?你这样就好像……那叫什么来着?无事不登三宝殿?居心叵测?不安好心?”
“……”
谈思明面无表情。
“是交浅言深。”
明明开始表情都放松了嘛,怎么这么经不起逗。一边观察谈思明的席虎啧了声。
“对嘛,你说是不是?我们还只是普通的同桌关系,你透露的意思却是仰慕我多年,两人地位不平等,唉,接下来要怎么愉快地做朋友……”
“……”
“谁说我要跟你做朋友?”
自己真是一话痨就嘴贱。没料到谈思明不接茬,席虎相当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身后江面背景衬托的缘故,谈思明的眼睛里有一股雾气,浓得化不开,这人看上去还没说完。
谈思明肤色非常白,跟走廊的壁砖一个颜色,梆梆硬、一动不动地,就杵在那里。
“席虎,原来你坐在我前面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了,为什么这个人能够一直吸引我的注意?你睡觉的时候,我偷看你,你醒着的时候,我偷看你,那会我以为自己是在研究对手生活作息,骗自己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中考时你说我学霸病,我觉得你狗咬吕洞宾,真的很生气,就很气,再也不想看见你。
然后我们还是一个高中,高一你不跟我一个班,我真的看不见你了,却忍不住了,又去打听你,你在食堂吃饭,你在操场踢球,你在综合一班,你在上晚自习。那时我想不明白,自己想了很多事,痛苦又纠结,但是你不知道。因为你和我都没有交集了,因为我怕打扰到你。
结果分了科,分到同一个班,我们又见面了,你都不怎么搭理我,文科班那么多女生,你每个见了都会笑,但是对我,你就没有正眼看过。就连我们才坐了同桌,我才发现,你好像都不太记得我了。
我知道,现在时机太早了,环境也一点也不合适,可是再要等下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你说,我怕你不会信。
我不想再一个人跟傻逼一样瞎想下去了,”
谈思明说完一句带脏的字眼,停顿了一下。
“席虎,我喜欢你。”
“……”
这是什么神展开??
席虎今天感觉已经被雷劈过了一次,谈思明不鸣则也,一鸣惊人,这一大段话,大到字字句句,小到标点符号,那就是赤果果的表白,一路听下来,席虎胆战心惊,甚至以为自己站太久出现了幻听,最后一句更是直接让他全身一炸,头皮发麻,尾椎骨一直麻到天灵盖,真真是吓得能赶上魂飞魄散。
哪位仙人在此飞升渡劫,求引个雷直接劈死他!
他不敢看谈思明,改去眺望远方的货轮。天空中,阳光从云层缝隙洒下,穿过还没完全散去的水雾,照在元星湖湖面上。
教室里朗朗书声,走廊上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0218大修 我能怎么办啊 我也很绝望啊
第5章 海选
两人的关系之前本来就靠同桌维持,英语课罚站风波之后,席虎跟谈思明更是无话可说,他每天上课睡觉、午休踢球、晚上放学,每天基本就和大头厮混,跟他同桌打交道不会超过三句话。
席虎每每发呆,回神时总能发现自己眼神飘到令自己走神的同桌身上去了。谈思明也在看他,越看他,席虎一边越要幼稚地给人瞪回去,一边越忍不住瞎琢磨。他这么一颗/根/正/苗/红/的校草,什么情书没收过,什么表白没听过。可是,一纯爷们,纯到反光,光天化日之下,说一直看着他,好像都好几年了吧,还说喜欢他……
同性恋这种事,席虎是知道的。因为他自己就是。
席虎初中就发现了,自己对女孩没有感觉,尚在青春期的他简直怀疑人生。到高一的某天,他无意上网点开了一部钙片……期间的震惊与茫然就不提了,差点没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查了好多资料、找过心理医生,才慢慢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从此走进新时代,lu管都快活不少。
但是,与右手看片是一回事,如此前所未有的被告白,那又是另一回事……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刺/激。
一团乱麻。不同于平时对人对事,在自己的问题上,席虎向来以逃避为主、正面刚为辅。他试图反应换座位,被王清平无情地拒绝了。理由是自愿换座在试行期,谁要他迟到错失良机?坐满一个月,十月份会再变动。
席虎只能妥协,大不了死撑一个月。
只是他发现,坐在现在这个座位上,不仅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更多了,而且因为旁边坐着谈思明的缘故,如果他答不上来,老师就会点谈思明,人家一开口,那标准答案映衬得他十分不学无术。
比如现在的历史课。
历史老师:“席虎!你来回答,周天子为什么要分土地给诸侯?”
历史老师姓邓,大家都叫他邓老头,从来看人朝天,一本历史书要戳到脑门上去了。席虎料定他看不到自己的小动作,眼睛瞅着课本:“可以加强对全国诸侯的统治,随时监督。”
“还有吗?”
“可以抵御外侮,稳固边/防。”
“还有吗?”
“呃……”
课本上的说法都给他念完了,哪来的别的理由?席虎答不上来。邓老头笑眯眯的,指了指谈思明:“你有没有补充的?”
深知各个老师套路的谈思明看一眼席虎,语气一本正经:“那么多地,他不可能自己种。”
“是啊!”邓老头拍手笑道,“你俩都坐下。我们接着讲下一题……”
席虎:“……”
感觉被开了个玩笑,心好累。
三月中旬,校歌赛海选也到了。晚饭刚过,席虎来到这次的海选会场,礼堂二楼的音乐教室,对面就是教学楼。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晚自习,航母班会单独上晚课。窗外夜幕渐拢,席虎忽然想到:谈思明这会是还在路上,还是在教室了呢?
他随即摇头:谈思明向来喜欢提前到,现在肯定已经在温书了。
人家学霸自有过法,席虎把心思转回这次海选。
海选海选,选拔如大海捞针,每个表演者只能在有限的三分钟内,最大程度地展现自己的嗓音与技巧,并由五位评审决定“通过”还是“不通过”,得到三位及以上“通过”票数者,就可以晋级半决赛。
由于是海选,除去没到场的,参赛者也有七十个,九点要结束,为了最大化利用时间,是否通过的结果就只由评审记下,在后期再另行统计与通知。同时,现场也只允许参赛者清唱,伴奏、打光、特效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席虎坐在嘉宾席上,一走神的功夫,第一个已经唱完了,看评审们没什么表情,沮丧地下了台。
会场一片窃窃私语声。
三分钟时间太短,那男生是个死脑筋,占据了首唱的有利位次,却从头唱起,主歌反复了几遍,快结束了才进副歌,十有八九会被淘汰,其他人惊讶什么?席虎转头看去,却发现全场不是在讨论第一个表演的男生,而是都在看他。见他转头,落在他身上的几十道目光心有不甘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