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醒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嘴角还带着笑意,但眼睛里却闪烁起来,片刻才道:“自然是知道。那里可是死了三个人,有一位还是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这件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难不成也传到了天庭之人的耳朵里?”
陆醒这是话中有话,素心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又道:“也难怪身为人类的店主大人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说实话,四百年前,在那片别墅区下,我天庭之人在那里封印了一条食人的恶龙。如今人类活动早已将封印松动,那三个人的死亡可不是巧合,都是恶龙为冲破封印而吞下的粮食。如今那恶龙只要再食一人便可完全冲破封印,到时候恶龙出世,遭殃的,可就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陆醒听着素心的话,眼睛都不住眯起来,像是在考虑这其中的严重性一般,沉默半晌他才又道:“所以姑娘是想让我做何事?”
“我想让你,杀了它。”素心毫不犹豫地说出口,而几乎就在瞬间,整个店中的温度都冰冷了下去。
陆醒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蜡像一般,连他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良久,他才欠了欠身,表情凝重又严肃道:“姑娘可是知道齐谐的规矩?”
“自然是知。”素心依旧非常自信,“我还在天庭的时候,便听得众仙有言,既然是地上的事情,便找齐谐来帮忙最为稳妥。”
“那姑娘也当是知道我齐谐是不收钱财,只收物品的吧。”陆醒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才算终于活络了起来,“姑娘既想夺人性命,这委托费,怕是姑娘付不起吧。”
素心沉默了,她似乎不太能理解陆醒的意思,思索片刻才道:“这委托费有什么付不起,我天庭……”
“纵魂魄有三世之说,生却只此一命。人间尚有杀人偿命一说,这夺人性命之事,可不单单是几件织女衣裳又或者琼汁玉浆可以解决的事情。”陆醒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素心听得眉头都要皱起来,思索了好半晌才又道:“店主大人还是明说吧,既然是天庭所委托,自然是能付得起的。”
陆醒却笑了,问道:“这当真是天庭所委托?”
“自然。店主大人这是想质疑天庭吗?”素心一听陆醒这样问,脸上难免有了些许怒气。陆醒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做怀疑了。姑娘既然委托我去杀那恶龙,便不知姑娘可否将仙丹交于我呢?”他说着,向素心摊开手,明显是一个讨要的动作。素心万万没想到陆醒开口居然是要仙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脸色也是不好,手指都气得攥了拳头,好半天她才压住了自己的火气,愤愤道:“你可知仙丹于我天庭之人而言为何物?居讨要仙丹,店主大人可是要要了我的命?”
“我一早也说过,姑娘委托我杀人,委托费怕是姑娘付不起的。不过相比丢了性命,仙丹也不过是姑娘这百年的修为而已。我观姑娘周身瑞气,气度不凡,修为不浅,既是将仙丹交付与我,只要潜心修行,再过个百年也不愁补不回今日的损失不是?”陆醒说得循序善诱,言罢却将那伸开的手掌一收,又道:“不过姑娘若是不肯,也莫要怪我不接这个委托了。齐谐一向是见了委托费再办事的,姑娘若是没了其他委托,便请回吧。”他说完就端起桌上的茶喝了起来,颇有一种端茶送客的味道。
素心却站在天井里没有动,她看着陆醒的眼中还带着怒意,良久才哼了一声,道:“天庭说人间不乏奸商,未想到堂堂齐谐店主也是这样的人。”
陆醒不恼,将茶杯放下了才又抬眼看着她,道:“非也,我只是按规矩办事罢了。姑娘既然循不得这规矩,不如去寻能帮姑娘办得此事的人。”
陆醒这话已经并不友善了,素心却还是站在天井里不动,道:“天庭既是托我委托与你,区区人类又有何不从的地步?我既身负使命,再去找别家难免也辱了天庭的名声。既然店主大人不愿杀它,退一步讲,是否可陪素心往封印之地一看?”
陆醒换了个姿势问道:“这又怎么说?”
素心沉了一口气,道:“那封印之地不知被何人加固,天庭之人不可近身,否则也断不会前来向你委托。”陆醒听她这样一说,嘴角的笑意敛了敛,道:“这事我倒是能办到,不过同样需要委托的费用。”他这么一开口,素心忍不住嗤笑一声,似乎也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问道:“这次你又要什么?”
“既然只是破除封印之地的屏障,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要姑娘身后那把银剑便可。”陆醒指了指素心背着的剑。素心先是微愣,随即露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来,她非常爽快的将背后的剑解下,向陆醒抛去道:“剑给你,今夜子时三刻,来别墅区门口会面。”
陆醒站起来一把接了剑,只稍一出鞘便只觉得剑身寒光刺目。素心的话她自然是听见了,只是眼睛离不开这手中的剑,便只说了一句“定准时奉陪”的话。素心见着他已无心思理会自己,戳之以鼻地笑了一声,甩下一句“告辞”,转身便走,潇洒又高傲。而陆醒直到听不见素心的脚步声,才“噌”的一声收了剑,猛地坐回椅子上,呼吸急促,身体微颤。
“怎么了?”在厨房里听了全部的葆宸听见动静不对,忙不迭出来询问。陆醒却只是跟他摆摆手,又颤抖着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茶闷头灌了,才终于缓和了下来,双眼发直地低喃着:“好可怕,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葆宸听不明白他的话,却也觉得这事情蹊跷,再又看到了他手中那剑,却觉得这剑有些说不出来的眼熟,末了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又不可思议道:“这剑……”
“是啊,这剑……”陆醒知道他也注意到,忍不住曲指在剑上弹了弹。葆宸几步走到桌边,打开一直放在桌上的运动袋,你里面装着的,正是同陆醒手中这把剑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把剑。
“这……”葆宸只觉得自己更加搞不懂。陆醒反倒镇定下来,回想了一下今日的种种,忍不住又笑道:“同是天庭的龙族,针对同一件事。鸿羽让我封印她,素心让我杀它。那恶龙只要再吃一人便能冲破封印。神明大人,我们这次的委托,恐怕有点凶多吉少啊。”
封印之下(3)
“既是知道凶多吉少,为何不做了万全的准备再来?”
到达韵锦国际的别墅区门口的时候,葆宸看了看手边,二十三点四十五分不到,还算准时。稀疏的星辰裹挟着山的阴影,黑暗中仿佛蛰伏这什么食人的猛兽般不可窥窃。大约是受着半个月来的事情所影响,此刻的别墅区内灯火寥寥,就连警务室里都是漆黑一片,显得毫无生气。
但陆醒却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情况,他踱步到门口前叉腰仰头看着,甚至有些羡慕地感慨着“好想住在这种有钱人的地方啊”,将葆宸的疑问全然无视了。葆宸摇了摇头,虽然知道他心里多半早就打好了算盘,但看了看两人带来的装备——葆宸带着鸿羽的剑,而素心给的剑却被陆醒装在运动袋里由陆醒自己背着。葆宸知道陆醒肯定是要借助自己的山神之力,但对方毕竟是天庭之人,若是情况突发,葆宸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将局面控制得住。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啊?早说过,我若是连委托都解决不了,怎么撑得起这齐谐的门面?”陆醒似乎猜到了葆宸的心思,转过头来笑着看他。葆宸却依旧脸色凝重,甚至有几分质问地看着陆醒,看得陆醒“噗”的一下就笑出来。葆宸狐疑,只看着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回来到自己身边,伸了手指往他下巴上一勾。
“这里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只要再死一个,那封印之物便能重现人间。神明大人也是聪明之人,自然知道我需要什么,这里需要什么。”陆醒笑容里的含义太明显,葆宸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眉头微微一拧,道:“所以,你需要我做‘饵’?”
“哈哈哈,说得这样明显可不好啊,神明大人。”陆醒背过手去,“好歹是为了齐谐办事,我总不能让你出什么差错吧。”
葆宸听他这么一说,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但不出片刻便又见陆醒摆了摆手,道:“说白了,你这个免费的劳动力摆在这,我不用白不用对吧。”
“……”,葆宸觉得刚刚自己心里那突发的感动还不如拿去喂狗,正想着这才是真正的陆醒,旁边便传来个声音,道:“两位到的准时,倒是我素心耽误了?”她这么一开口,两个人不免循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素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门前广场的另一边。不过相比白天所见她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天黑的原因,葆宸觉得她的身形有些如烟般的飘渺之感,看起来不那么真实。
“不耽误,姑娘也算是准时而来。”陆醒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容。素心看了看葆宸腰间的剑又看了看陆醒肩上的运动袋,道:“我只是委托店主大人随我打破封印之地外的加固吧,需要这么多法器吗?”
陆醒笑道:“地上之人可不比天庭,法术自幼不强,若不能借助法器,怕是连那加固都打不破的。”他这么一说,素心甚至都忍不住哂笑出来。陆醒却不恼,只上前两步道:“既然姑娘已经到了,我也不想耽误了姑娘的事情,不如我们这就去办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