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小男孩满怀希望的转过脸,看见沈真,精致的小脸上立刻写满了失落,抿着嘴收回了目光。
沈真好奇的跟着他望过去,发现他是在看货架第四层的奥利奥巧轻脆薄片夹心饼干,这饼干名字有点奇葩,沈真拿下来包装袋检查了下生产日期,然后把三种口味的饼干各拿了一袋。
小男孩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沈真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沈真见多了熊孩子,觉得这孩子怪有趣的,他作势要把饼干放进购物车。小男孩马上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往沈真这走了一步,眼睛里有说不出的伤心,好像一只被抢走了心爱飞碟的小狗。
沈真强忍住笑意,拿着奥利奥在购物车里晃了一圈,放到在小孩面前:“有提拉米苏、香草和柠檬,你喜欢哪个口味的?”
小男孩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看了看沈真,沈真把饼干往前一递,他才在认真的思考后指了指提拉米苏味的那包:“I want this。”
沈真又拿了一袋同样的饼干给他,小男孩抱着饼干,小脸上神情郑重的对沈真说:“You are a good man,thank you!”
这孩子有着亚洲人的长相,说的却是英文,难怪刚才不说话,感情是语言不通啊,不过不管是不是国际友人,被一个还没他腰高的小孩发好人卡都实在是太喜感了。
沈真借着推眼镜的动作遮掩住脸上的笑容,弯下腰和小男孩平视,温和的问:“Where are your parents?”
小孩摇了摇头,说他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沈真大学后就没讲过英语了,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告诉他要是走丢了可以去找工作人员广播,想了想又不放心的跟着小孩去了前台。
商场的工作人员的眼神很是奇异,想来没见过这种跟着走失儿童来广播的陌生人,怀疑他是拐子什么的,沈真当做看不到,怕这个叫Carlos的小孩害怕,便用英文和他讨论哪种饼干好吃。
广播播报了三遍,Carlos的母亲来了。
沈真听到一阵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音,Carlos惊喜的叫道:“Mommy!”
小男孩像一只学会飞的小燕子一般快乐的投入来人的怀里,沈真抬起头,看清来人的下一秒,他的微笑凝固在嘴角,无数的情绪在他眼里出现又瞬间被剥离消失,沈真的脸上有了一刹那的空白。
晏秋两手抱着Carlos,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她就收敛了异色,笑着对沈真点头:“好久不见了,沈真。”
沈真也回过神来,对她道:“是很久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眼Carlos,心道原来他是楚非白和晏秋的儿子?长得和楚非白一点都不像,倒是眼睛有点晏秋的影子,而且性格也比他爸可爱多了。
Carlos语速很快的和晏秋说了刚才的事情,晏秋听完对他说了句话,Carlos迷惑的眨了眨眼,抱着妈妈的腰,转头对沈真有些磕巴的道:“沈叔叔好。”
沈真对他笑了笑,说:“叔叔没带见面礼,要给红包吗?”
“不用这样。”晏秋搂着Carlos的肩膀,冲沈真身后的推车扬了扬下巴,说:“来办年货?”
不等沈真说话,她又若有所指的道:“你一个人?”
沈真扬起眉毛,几乎是立时就被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激起了一丝怒气,但晏秋到底不是楚非白,他不想、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下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起争执。
沈真放松了捏在一起的手指,淡淡的说:“你也一个人。”
Carlos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无聊的在晏秋身上蹭来蹭去,晏秋安抚的摸摸儿子的脑袋,她听到沈真的话,原本不怎么善意的眼神柔和下来,摇了摇头说:“你这个人……”
沈真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晏秋笑道:“咱们当年关系也算不错,今日久别重逢,既然没有打起来,那就一起吃顿饭吧。”
沈真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晏秋笑道:“咱们当年关系也算不错,今日久别重逢,既然没有打起来,那就一起吃顿饭吧。”
沈真:“……行。”
沈真一开始没想请晏秋吃饭,大学那会由于楚非白的缘故,他和晏秋时常一起活动,关系却很一般,如今时过境迁,往日那点隔阂早在时光中湮灭无踪,女士先开口了,他就当和老同学叙叙旧也没什么。
晏秋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Carlos听懂吃饭两个字,兴奋的攥着母亲的袖口开始叽叽咕咕的说话。
沈真推着购物车去结账,晏秋两手空空,只给Carlos买了一小条奥利奥饼干。
沈真瞥了一眼Carlos,有的小孩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向家长哭闹,这孩子对晏秋的独断专行倒没有意见,抱着他的饼干一脸心满意足,感受到沈真的注视,还抬头对他弯了弯眼睛。
晏秋温柔的正了正儿子戴歪了的帽子,说:“Carlos有点蛀牙,我跟他约好,要是这个月他只吃一小包饼干,我就每周带他到商场过个眼瘾。”
讲话间到了电梯口,踩上去时Carlos崴了一下,沈真手快的抓住Carlos的肩膀,晏秋吓了一跳,让Carlos站好,又和沈真说谢谢。
“没事,”沈真怕他再摔倒,便轻轻握着Carlos的手臂,手掌中小孩子的胳膊软软小小的,他问晏秋:“Carlos几岁了?”
晏秋道:“虚岁快四岁了。”
沈真不过随便一问,闻言也只嗯了一声,过了一阵晏秋问他吃什么的时候忽而想起一事,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念头,又不能确定。
晏秋没察觉到他的走神,饿了的Carlos一进餐厅就很急切,晏秋被儿子拖着手走在前面,很快选了一个在角落的位置。
这个四人座位在拐角处,离其他桌比较远,葳蕤的盆栽植物和水晶挂帘巧妙的隔出一个单独的私密空间,流动的水帘瀑布一般悬挂在落地玻璃墙上,餐厅里流淌着轻快悦耳的钢琴声,只要不走太近是听不到他们谈话的,确实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服务生端来柠檬水,沈真让晏秋先点餐,晏秋也不和他客气,问过儿子后报了一连串的菜名。
菜品很快上齐,等服务生下去,晏秋道:“你想问什么?从刚才就一直看我。”
Carlos正乖乖的抱着杯子喝西瓜汁,沈真犹豫了一下,说:“你没教Carlos中文吗?我听他一直说的英语。”
“原先没想回来,中文只教了一点点,我们讲的这些,他只听得懂吃饭和饼干。”晏秋眼神精明,看着沈真勾唇一笑:“楚非白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她的笑容里有几分苦涩的无奈,还有一点意味不明的幸灾乐祸,沈真皱了皱眉。
晏秋道:“Carlos是我和楚非白离婚后生的。”
沈真道:“那……”
晏秋知道沈真要说什么,不等他问就说:“虽然是离婚后生的,但Carlos确实是楚非白的儿子。”
楚非白说过他和晏秋结婚两年就离了,算算时间,离婚时晏秋正在怀孕。沈真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点信心的,楚非白此人虽然太爱惜名声以至于显得冷情,却绝不是个会丢下怀孕的妻子回头追旧爱的人渣。
沈真心里满是疑惑,这件事梗在他心里,就像吃了块变质的点心,即使没有食物中毒,也会一想起来就恶心。偏偏他要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能将人划得鲜血淋漓的刀子,对着晏秋的脸,他实在没法将疑问说出口。
最后沈真道:“你没有再婚?”
“没有合适的,”晏秋摇了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沈真,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呢?没找男朋友?”
沈真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刚才那句话问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不过晏秋都不觉得尴尬,他也只好努力克服这种和前情敌像‘闺蜜’一样和平讨论私人问题的诡异感。
沈真给了否定的答案,晏秋哦了一声,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道:“知道你也是单身狗我就安心了。”
晏秋的表情言辞都像个阔别多年的老朋友,沈真也逐渐自然起来,说:“早知道这样,我就说找了。”
晏秋闻言哼笑道:“你有人的话,等下这些话我就不用说了。”
沈真道:“什么?”
晏秋慢条斯理的拆了一只芝士焗大虾放到Carlos盘子里,说:“看在你帮我儿子拿饼干,还有刚才没问我为什么怀着孕离婚的份上我才决定告诉你的。”
她拿手巾擦干净手,正色道:“我也不问你一直单着是不是受到那件事的影响,就当是了。当年事发后你人直接不见了,学校处理得比较隐秘,除了相关的几个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估计你那会也没啥心情去打听详情,所以有些情况你不知道,现在我就跟你说清楚。”
“挂你照片的人不是我,看你跟我说话的态度,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听晏秋提起当年的事,沈真脊背一僵,透过水波落在手指上的阳光骤然冰冷,回忆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的心肺冻伤。
六年前,圣诞节的清晨,宿舍楼去往食堂那条路的地面上按照惯例都会贴上社团活动的海报,醒目而且宣传力度大,那一天这些海报边上还贴上了两个男人的亲密照,照片上一个人衣衫不整的仰着头,另外一个在亲吻他的脖子,被亲的那个是沈真,脸照得一清二楚。除了食堂那条路,学校正门的布告栏,甚至是教学楼的门上还有校外他们常去的店铺门口都贴满了这些照片,舍友告诉沈真这事的时候,他的性向已经人尽皆知了。沈真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找楚非白,但没找到,没两天辅导员就把他叫走,然后就是楚非白和他说对不起,玩消失,学校论坛上出现了那张爆出他和楚非白更多私下相处的照片的帖子,晏秋的闺蜜出来说他勾引楚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