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一切正常,省厅和公安部也没有什么消息,网上闹得仍旧很厉害,一方面最近没有什么更吸引眼球的社会热点,另一方面沈寻也一直控制着炒作力度,不让骆燏和李家的事从网上淡下去。
几日后,“国家黑客”再次来电,语气少了前几次的轻松,郑重道:“我查清楚了,你……真想知道照片里面的人都是谁?”
沈寻关上办公室的门,低声道:“是。”
那边叹了口气,“你或者严啸亲自来北京一趟,我把视频交给你们。”
“视频?什么视频?”
“我按照照片拍摄的时间、地点,调取了当时街口几个监控的记录,原始记录已经删除了,现在的是我逆向恢复出来的,能够看到另外几个人的正脸。我放入军方的人面识别库进行过比对,其中一个人……似乎是公安部通缉的毒/贩。”
沈寻指尖一颤,“行,我马上给严啸打电话。”
当天下午,严啸就赶往北京,取回了这个原本早已不存在的录像。
沈寻坐在他的车里,两人一同看着。视频只有短短7秒,但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与梁华一并进入酒店的有李辉、公安部通缉的毒/贩缅籍华人大河、齐文武的另一个女婿张远亭。
其中,张远亭时任H省纪/委书/记,目前已经调至北筱市所在的林江省任省/委书/记,是省里的一把手。
沈寻盯着显示屏,“梁华果然涉/毒,骆燏撞见了他们与大河见面,才被灭口。”
“上次你跟我说梁华参与缉/毒决策会议,后来有没打听到他为什么会出现?”严啸问。
“打听到了。”沈寻语气很冷,每个字都像在冰水里走过一圈,“那次行动的目标毒/贩中有几人是从H省逃窜过来的,H省归Z战区,梁华当时是作为Z战区的代表前来参会,决策权在我们这边的省厅和武/警部队上,但是他有提出建议的权力。”
“也就是说,是他提出让骆燏和另外几名刑警参与行动?”
“不一定,他不会直接提出,可能是旁敲侧击,诱使其他人提出。”
“老奸巨猾。”严啸拍了拍方向盘,“那现在怎么做?照片和录像都在我们手上,这东西往北京一交,梁华、李辉、张远亭肯定逃不掉,齐家势力再大也保不了他们。”
“先别急,等我再想想。这事涉及现在的省/委一把手,背后可能牵连更多。”沈寻手指抵着下巴,垂首凝思,片刻后道:“对了,‘长剑’那边有消息了没?”
“没有。”严啸摇头,“不过可能是他们还不准备告诉我,‘长剑’办事效率高是出了名的,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说……”沈寻把玩着手中的烟,“张远亭在之前那四起凶杀案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哟,这脑筋转得。”严啸侧过头,“怎么,马上就怀疑到你们省/委书/记头上了?”
“他和梁华是亲戚,又和同一个毒贩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中,我很难不怀疑他。”沈寻看了看窗外,轻轻摇头,“毒/贩、大商人、政/府高/官、军队首/长相互勾结,这毒/贩得真他妈/的好。”
“那么今年被杀的那四个人也有可能是撞破了他们的秘……”
“不可能。”沈寻收回目光,“如果这么容易被撞破,他们早被抓了。我怀疑吴令洋那四人本来就是贩/毒集团里的人,因为什么原因才被挨个灭口,从吴令洋的伤口来看,凶手很可能是军队里的人。”
严啸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那这事到底怎么处理?我不建议拖得太久,大不了跟齐家正面干。”
“我先给乐然和乔羿安排好,我怕他俩出事。”沈寻看了看时间,“我今天回去再计划一下,明天中午再和你商量。”
“那行,我今天就留在这儿。”
沈寻呼出一口气,开玩笑道:“你和那小柳对这件事怎么这么热心?”
“兄弟一场,你沈寻的事就是我的事,至于至秦,对了,你别叫他小柳,听着跟小妞似的,他叫柳至秦,我前几年‘闯荡江湖’时认识的兄弟,嫉恶如仇,老觉得自己是个侠客。帮咱这个忙吧,在他心里就算行侠仗义。”
沈寻记住了这名字,又撞了严啸一下,捅破他的谎话,“什么兄弟一场,我看你是为了昭凡吧?”
严啸一听就笑了,叹了口气,“他啊,也是个嫉恶如仇的家伙。你们念大学时他就和李司乔有过节,前阵子见着了你家乐然又忒惺惺相惜。你说我追了他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到手了,不干点儿什么惩奸除恶的事讨好讨好他行吗?”
这时,沈寻电话响了,来电者是乐然。
他眉眼一展,接起来温和道:“乐乐。”
“沈队!你在哪!”乐然语气焦急,几乎用了吼,“乔法医出事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沈寻和严啸赶到市人民医院时,乔羿已经被送入急救室。乐然在门外焦急地踱步,技侦科的几位同事也守在走廊上。
“乐然。”沈寻快步走去。乐然一回头,见是他,连忙跑来,眼中的光很暗,就像午后被层层阴云遮住的天空。
另外几名同事也赶了过来,个个脸色凝重,年纪最小的实习警还哭了起来。
沈寻揽过乐然的肩,一把将他拉到楼梯间里,踢上门,压低声音问:“跟我详细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凶手用的qiang?乔羿伤哪儿了?”
乐然靠在墙上,怒火烧在眉间,“凶手在市局门口作的案!”
沈寻瞳仁骤然收紧,“什么?”
“当时正好是下班时间,乔法医开着车刚出市局大门,凶手就骑着摩托车,对他那辆标致连开4qiang。他躲避时撞上市局外面的围墙,车速太快,引擎盖全凹进去了。”乐然摸了摸自己的右肋,低头道:“而且这儿挨了1qiang,可能……可能伤到了肺,其他地方也有伤,流了很多血,我送他过来时,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沈寻头皮发麻,怒不可遏,一拳捶向木门,楼道间发出一声沉闷的空响。
乐然抬起头,又急又气地看着他,“沈队,那人是故意在市局门口做给我们看的,这是示威!他们一定知道我们正在查骆燏的案子!”
沈寻蹙眉沉思,强迫自己冷静,又问:“特警队出动了没有?监控呢?人抓住没?”
“一出事特警就出动了,但是凶手骑着摩托车,当时又是下班高峰,路上太堵,凶手暂时还没追到。”
“操!”沈寻脸色极其难看,第一次在乐然面前爆粗,“为什么不派直升机?”
乐然一愣,脸一下子就白了,“特警队故意不追?”
“妈的,当街开qiang,还是在市局门口开qiang,这帮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沈寻几近咬牙切齿,一想到5年前骆燏冷冰冰的身体,就一阵头晕目眩。那时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兄弟,尚且能以“年轻”作为借口。而现在呢,他已经是刑侦队长,不管是大局观还是手段都今非昔比,竟然还是让乔羿被人所害。
一股愤怒的热流在体内猛窜,他收紧十指,恨不得立即找到凶手,照着对方的脑子就是一梭子子弹。
他生在部队大院,首长之家,身边的朋友不是纨绔子弟,就是居心叵测接近他的人。
念大学之前,除了严啸与程洲桓,他没有其他能掏心掏肺的朋友。去公安大学后与昭凡不打不相识,才算是有了纨绔之外的朋友。
而毕业之后,他第一次以一个“普通人”而不是“红三”的身份接触这个社会,结识的最重要的朋友就是骆燏和乔羿。
他们有别于严、程,甚至有别于昭凡,不仅是他生活上的好兄弟,更是工作上的好搭档。他至今对骆燏的死难以释怀,如今乔羿又躺在手术室生死未卜。
心空落落地在胸腔里跳着,每一下,都像撞在荆棘上。
他闭上眼,身躯因为极端的焦虑和自责而略显佝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拿着枪直接去省厅,去省委,找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摊牌。
突然,一双手臂抱住了他,将他扯进怀里。
乐然搂着他,在他耳边低语:“沈队,振作起来,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扛。”
他心脏一顿,胸口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戾气立时消散几分。他单手扶在乐然腰上,浅浅舒了口气,“我没事。”
这时,严啸敲门道:“沈寻你出来一下。”
沈寻挺了挺腰,放开乐然,转身拉开门。
严啸靠在门边,目光阴冷,“沈寻,我觉得这事不能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北京。”
“去北京干什么?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乐然问。
“进来说。”沈寻将严啸也拉进来,顺手合上门,转向乐然,“我们已经确定照片上其他人的身份了,其中有公安部通缉的毒/贩,也有我们现在的□□。”
乐然眼皮一张,喉结滚了滚,“他果然和毒/贩相勾结!那还等什么?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沈寻按了按眉心,“我心里不踏实,本来想缓一缓,想一个相对妥当的计划,哪知道乔羿又……”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严啸道,“今天他们对乔羿开了枪,说不定明天就盯上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