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昨天的稍大了些,鹅毛大小,纷纷扬扬地飘落,坠落在地上,屋顶上,盖在树上,压弯树枝。
头晕的感觉比昨天来说要减轻不少。
只不过还是有些鼻塞。
她捧着杯热气腾腾的感冒灵,走到阳台上坐着,看了会雪,又打开手机,回了工作上的微信,还有林殊意和江晚的关心。
然后开始刷短视频。
私信栏不少关心她的粉丝,发过来问她的身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她回了几条。
大多数粉丝还是可爱的,关心她的病情,关心她的身体,但也只到此为止,不会过分关心私生活。
祁一柠很幸运。
她翻了翻,接着又开始刷着短视频上的热点。
【哲学家估算,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会重演一遍……也就是说你想再遇见的人,会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再遇见一次……】(标注1)
祁一柠的指尖顿了顿,又很快划走。
再遇见一次……
错过的人能再遇见,分开的人能破镜重圆,无法挽回的死别可能发生奇迹,这似乎是电影里和人们都想要看到的完美结局。
但现实中不一样。
譬如她和唐北檬分开的第五个冬天,却只见过一面,还是单方面的。
昨天那个冷帽女生是唐北檬。
就算唐北檬戴着口罩、眼镜和冷帽,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这不能改变什么。
也不能证明什么。
如果是她,有人把唐北檬说的那么难听,她照样也会去泼人热咖啡,这不能证明,她是真的想和唐北檬再见一面。
连着刷了几个视频。
感冒药凉到了合适的温度。
祁一柠放下手机,一口一口喝着药,甜腻带着药味的感冒灵喝进去,有种怪味。
但祁一柠慢慢悠悠地喝着,还要数自己一共喝了多少口。
这是她喝任何饮品的习惯。
热水、咖啡、可乐,甚至是现在的感冒药。
她也总是不自觉地去数自己喝了多少口。
喝第一口,有点不喜欢这个味道。
喝第二口,真的难闻。
喝第三口,祁一柠垂了下眼睫,要是那时候分手之后能再和唐北檬见一面就好了。
喝第四口,她又把杯子放了下来,还是算了,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喝第五口,她看了一眼窗外飘扬着的雪花,万一真的有什么隐情呢?比如说唐北檬被打断腿送出国去了……
喝第六口,她轻叹口气,生活不是偶像剧,没有那么多隐情,唐北檬三年前就成了网红,怎么可能是被打断腿送出国了。
第七口,万一是出了车祸什么的呢?
第八口……
……
直到只剩最后一口的药量,她的上一个想法停在“也许和唐北檬再见面她也能云淡风轻”的这个阶段。
祁一柠安静看着,把最后一口喝了进去,还是不要和唐北檬见面了,前任相见不都是很难堪的吗,她没有这个经验。
头顶空调热风迎面而来。
祁一柠放下杯子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她刚刚那口喝得有些少,所以杯子里还有一口药。
她定定望着。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把最后一小口药喝了下去。
轮到的结论是:她或许是可以平平静静地和唐北檬见面的。
说实话,她们那时候也算得上是和平分手,她没有过度纠缠唐北檬,其实也没什么好难堪的。
就算见面也没什么。
但也只是可以而已,并不是一定非要见面。
更何况……
祁一柠目光落到一直在自己腿边窝着的西瓜上,撸了撸西瓜的脑袋,坦坦荡荡地想:
西瓜这么闹腾的狗实在是太难养了,真见到人的话,她得让人把西瓜接走。
“嘭——”
陶瓷杯被放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祁一柠蹙着眉心,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赶走。
她不该想起唐北檬的。
应该是做了梦,然后又感冒,所以想法和思绪都飘得太远,让她有些收不住。
理性回笼之后,飘远的思绪缩了回来。
她站起身,拿着杯子去厨房洗。
“叮咚——”
门铃响了。
祁一柠脚步顿了顿,往门边转,她知道是谁,是外卖员,之前每天上午十一点准时送到店里,现在她不在店里,就又送到了她家里。
一个算是有点毅力的追求者——之前那个让她一炮而红的女网红阮安安,尽管已经被她拒绝了很多次,已经连续送了两周的花,之前的花她都直接拒收,后来花店说是订花人不让拒收,每次都直接塞给她就跑,她干脆就把花放在店里当装饰品。
不知为什么,她似乎总是同性缘强过异性缘,粉丝也好,追求者也好,喜欢她的,大多数都是女生。
但现在花送到了家里。
祁一柠抿着唇,打开门的一瞬间,目光落到眼前的人身上,攥着门把手的掌心倏地开始发麻,密密麻麻的麻意顺着手臂传到了五脏六腑。
身后的西瓜似乎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激烈地奔了过来,擦过她的脚踝,往门口站着的人身上窜。
深蓝色绒毛渔夫帽,帽子上还落着点碎雪,遮住了大半光洁的额头,却也显得帽子下的那张脸越发精致小巧了起来。
黑框眼镜,没有戴口罩。
白皙通透的整张脸暴露在外,鼻头泛着点红,应该是被外面的风吹红的,漂亮的栗棕色卷发收在渔夫帽下。
瘦窄的下巴埋在厚厚的雾霾蓝色围巾里,琥珀色眼眸里亮着的光还带着没收回去的慌乱,像是森林里受到惊吓的小鹿,慌乱又无辜。
好像又比以前瘦了很多,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吹倒。
祁一柠恍惚着,喉咙又开始发痒起来。
门口的人似乎没料到房里有人,也像是有些耐不住这样的对视,慌里慌张地缩回视线,看了一眼腿边蹦蹦跳跳的柯基犬,指了指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束黄玫瑰,
好不容易抬起眼看她,又揪着自己的衣角,动了动唇,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话,
“花……不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标注1:来自于北宋哲学家邵雍先生说的话。
祁一柠:和她再见一面、和她再也不见面、再见一面、再也不见……
唐北檬:登登登登!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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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祁一柠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盯着门口的人,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没有放下来,指尖却已经攥得发麻。
头又开始失控地晕眩了起来。
“刚刚有个外卖员和我一起坐电梯上来,然后……”门口的人轻咬着下唇,垂了一下眼睫,将眼神里的慌乱敛了起来,“他看到我一起往这边走,就直接把花给我了,然后他还直接按了门铃,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垂下眼帘,声音很轻,“花是别人送给你的。”
祁一柠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或许该说,她知道花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门口这个好端端站着的人是怎么回事。
可门口这个人也没把花递给她。
围着她们两个转悠着的西瓜,蹦着,跳着,闹腾着,在空旷的门口显得格外喧闹,可除了西瓜闹出的动静,她们两个人都很安静。
还没等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门口的人又开了口,声音轻了几分,
“我没想到你还住在这里,祁一柠。”
祁一柠仍是没回话。
门口的人抬眼看她,眸光微微晃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叙旧的话,可对视几秒后又移开了视线,抿着的唇角松了开来,终于开了口,
“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现在在同一个公司,因为最近我的账号流量涨势没以前好,所以我们组想邀请你合作一起拍摄短剧,搭建新的cp账号,你的账号这边如果要拍摄什么内容,我也可以配合。公司的意思是,我们两组如果联动合作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
“我这次来,是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合作。”
手上的力道终于卸了下来,背脊发麻的程度也减轻了许多。
祁一柠松开门把手,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转过身,没关门,也没管门口的人站着走没走。
步伐平稳。
一点也不腿软。
拿起自己刚刚洗好的杯子,指尖僵了僵,然后又放下,换了另外一个没用过的玻璃杯。
倒满了杯水。
又倒出去了一点,留下了三分之一。
安安稳稳地端着走到了门口,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站着的人,迎着对方茫然又慌乱的视线。
阖上眼皮。
将杯子里的水倒了出去。
水不知泼到了什么地方,发出哗啦的一声响。
再睁开眼,人还是站在面前,完完整整的。
只不过额头上,睫毛上都沾了水,皮肤显得越发白皙通透起来。
脸侧的栗棕色卷发湿成了一缕一缕,贴在脸上。
大多数水还是泼在了帽子上,将深蓝色的渔夫帽染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