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蒂的眼镜很漂亮，漂亮到可以从中窥伺一个宇宙的银河与星云，可以叹息一整段年少光阴的浮华与凋零，可以梦寐无数年的深夜和沉沦，可以看到朝阳的希望和最为澄澈的光阴，十几年来从未变过。
就像是他对皇马的忠诚，就像是他对自己的注目，孤孤单单，念念不忘。
他恍然明白，有一个人用了他整个青春在追随自己。
“倘若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哪里的话，这会是我一生的骄傲。”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雷东多是真心实意的，他也是人，他也会动容，虽然球迷们也有很多追随者他的人，可是毕竟离自己很远，只有这个人一直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就在雷东多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那头的声音才慢慢传了过来，带着一些沙哑的哭腔。
“真的？”
“真的。”雷东多心里一松，回答道。
“不会再说‘和我不熟’了？”古蒂显然还是有些疑虑，他可还记得以前雷东多是怎么说他的了，“说完以后，会不会就不能再叫你费尔南多了？”
“……”雷东多深深无奈了。
好吧，以前是他不对，不过他在去了米兰之后不是大力夸奖这小子了吗？而且要真是不想和他讲话的话，怎么可能还和他私下里见面，一起去买东西逛街？
这小子也是想得太多了，可是雷东多清楚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孽：“不会，你继续叫。”
“好，那我可真说了啊。”古蒂深吸一口气。
“……大概就像是地球有地心引力一样，你身上也有一种吸引我的巨大魔力，在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在劫难逃。”
“我大概是逆时间生长的树，再遇到你之前只有被蛀空了的树干，爱上你的第一天，落在泥土里的花瓣才飞回树梢，开满一整颗树，然后叶子抽出，最后变回了一株幼苗。”
雷东多沉默了一会儿，嗤笑出声。
“从哪儿学会的甜言蜜语，夜店吗？”
电话里的人很是认真：“不是，是看书的时候想到的。”
“和那句‘飞鸟’一样？”
“……”金狼有些尴尬，因为泰戈尔的原句不是这样的，他稍微做了一些修改。“我已经在努力了，你稍微夸我两句嘛……”
雷东多也知道这个小崽子最需要夸奖，所以很是随意夸了一句不错之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以前不是这样，谁教会你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是胡安。”古蒂轻咳一声，更加尴尬了。“他和我说，告白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是捅破窗户纸，而不是追求的开始，如果你心里没有我，多有杀伤力的话都没有用，所以我要先让你看到我的优点和真心……呃，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些真的是胡安和你说的？”雷东多怎么都有点不信呢？！
“真的啊，就是他和我说的！他还和我说要投其所好什么的……呃，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古蒂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就这么和盘托出了！
“他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雷东多不笨，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隐隐约约摸到了什么，不像是对面这个有些单纯的小狼崽子，胡安可精着呢，虽然有的时候有点犯傻……
可是现在仔细想想，那些犯傻会不会是这个人在装傻充愣？
“呃，就是之前欧洲杯，在夜店碰到的时候……”
“……”夜店，好，很好，他想起来了。
说起来卡西利亚斯杀过来告白这事儿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呢，可是胡安说出这句话的时间可比卡西利亚斯告白的时间点要早一点？？
雷东多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电话那头的小狼崽子还在期期艾艾等着他的回答呢，阿根廷人暂时放过胡安，深吸一口气。
“这算什么，告白？”
“……”电话那头的人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了，雷东多听着那头的声响，挑眉，“你不会是没站稳，摔倒了吧？”
“才没有！”那边的人反驳了一句，可是声音怎么听怎么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在挣扎了一会儿后，古蒂自暴自弃直接躺在了地上，捂着眼睛良久，现在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说不出来，为了刚才阿根廷人的那句“告白”而叹息。
“我原本以为，有些话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了。”
他在心里百转千折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就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感谢上帝。
就算是以后自己会下地狱，他也满足了。
“可是有人给了你勇气和信心，还教会你怎么开口。”雷东多的声音很是平静，带着丝丝的凉意，古蒂毫无心理负担地直接点头：“对，多亏了胡安……唉，如果没有他的话，可能这会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么说的话，以前在米兰重逢也是？”
“对啊，我可是鼓足了勇气……”古蒂叹了口气，雷东多听到电话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他又是轻叹一声。
“才敢去见你的。”
阿根廷人听着声音忍不住皱眉：“你在地上打滚？”
古蒂一愣：“呃……”他就是翻了个身，还没到打滚的地步吧？
“坐起来。”
“好吧。”古蒂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坐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么？”
“就，就是……”古蒂自己都感觉有点口齿不清了，“告白啊……”
“你想听我说什么？”雷东多挑眉，有些感兴趣。
“什么都好啊，”古蒂咽了口唾沫，“嗯，就算不回应我也没关系，我不着急……拒绝的话，我下次再努力嘛，嗯……”
“你那句话写错了。”
“啊？”古蒂懵了一下。
“我说，你球衣上的那句泰戈尔的诗，写错了。”雷东多慢条斯理说道，结果那话那头的人当场就慌了，他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一句话！顿时有些心如死灰的人张张嘴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很是平静道。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顿了顿，他才慢悠悠说道：“……这才是原句。”
“………………”
古蒂张口结舌，倒是电话那头的，雷东多平静到有些吓人。
“你，你你你……”
“我怎么？”阿根廷人施施然问道。
古蒂憋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怒骂了一句，然而怎么听里面就是各种的底气不足：“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这不就是你希望我说出来的？”阿根廷人觉得有些有趣了，一开始他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想着小崽子现在不得了了啊，结果似乎还有后招？
“是，是这样没错，可是来得太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你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不不不别别别！！”古蒂嘿嘿笑了起来，“那什么，我就当你答应了？”
阿根廷人在电话这头眯起眼睛：“然后？”
“然后？”古蒂又傻了，“什么然后？”
“你就没什么其他想说的？”阿根廷人施施然问道，“比如说，什么时候通电话，什么时候见面……”雷东多还没说完呢，就听到那边又是一声巨响，“……你又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古蒂那头很是手忙脚乱，他这边完全就是一片狼藉，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忙什么，最后他还是全都放弃了，深吸一口气。
“那，那你明天有没有空？”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对面的阿根廷人皱眉：“你们明天放假？”
“嗯……”古蒂很心虚。
“你们明天不放假。”雷东多很是肯定。
“……”那头的金狼发出了呜咽声，就像一下子被戳中了弱点的小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根廷人恍若未闻，继续说道：“我们明天放假。”
古蒂一下子精神起来：“那我去找你……！”
“翘掉训练吗？”阿根廷人的声音冰冰凉凉，古蒂一下子再度蔫吧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雷东多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很是心累。
“明天我去找你。”
“真的？”
“嗯。”
“好！！”
“……”雷东多听着电话那头随着叫喊一起的各种奇怪的声音，有些无语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是不是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招来了？
相较于雷东多和古蒂这边单方面的兵荒马乱，胡安和卡西利亚斯这里则很是平静。
……也许。
“所以，”在晚上通电话的时候，胡安慢慢说道，“你就只写了这么一句？”
“……那不然要我写什么？”卡西利亚斯很是无奈，“你都已经在我面前了，难道还要我写个几百字作文？”
“就算不多写，我也不强求你写古蒂那种甜蜜蜜的情话，可是怎么也要像莫罗那样写一点贴心的话吧。”胡安抱怨了一句，卡西利亚斯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怪异道：“你看到他们写什么了？”
“看到了啊，我给他们装袋的时候看的。”胡安很是痛快地承认了，“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写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