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隆和揪心着呢,但在张霆面前不敢表现出来,装模作样的拿起陶瓷茶杯,气定神闲的喝着茶,腰板绷的挺直,跟开会似的。夏成成正在张霆腿边撒娇,在沙发上跳上跳下,咬着牛肉干流口水。
敲门声一响,三双眼睛同时望了过去,夏隆和刚一起身,想了想又坐了回去,继续装气定神闲。张霆去开门,夏成成也跟了过去,好像有预感来的是谁似的,门一开,露出夏成蹊的脸,夏成成就扑了上去,哼哧哼哧的吐舌头,牛肉干啪嗒掉地上了。
夏成成石化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从嘴里滑出去的牛肉干,心疼死了,它也知道地上脏,夏隆和不让它吃。于是它从夏成蹊身上蹦下来,绕着牛肉干转了两圈,趁夏隆和没注意它,赶紧重新叼起来溜房间去了。可不能让老夏看见!
夏成蹊望着夏隆和,嘴唇有些发颤:“爸,我回来了。”他心里有点儿酸,这种酸意顺着血管一路流向他的全身,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夏隆和到底不年轻了,心肠也没有以前那么硬,人年纪大了,空闲又多,就希望有亲人陪伴,夏成蹊这么叫他,好久都没有听到了,这些年来,两人总是动不动就冲突矛盾,话不投机,说不上十句。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越过越生疏。夏隆和虽然身体硬朗,显得健康,鬓角里也藏着些许白发。人长得再帅,也阻挡不了渐渐爬上皮肤的皱纹,眼睛不如以前,现在看点儿报纸,也习惯带上眼镜了。
夏成蹊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这些年他怨恨夏隆和,可也从未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他从不知道夏隆和什么时候开始有的第一根白发,也不知道夏隆和那双锐利的眼睛,什么时候需要带上眼镜了,他甚至没有问过一句,爸,你身体好不好?也没有说过,爸,天凉了,多加点儿衣服吧。
他以往觉得,这个人就像一块石头,谁也打不倒,谁也击不碎,他故意不把夏隆和放在眼里,每次回到这里都是为了母亲,是为了怀念,小时候他想超越夏隆和,不甘心被夏隆和管着,控制着,训骂着。所以,当他妈极力想把他从训练营接回来的时候,他拒绝了,只有尽快建功立业,才能尽快超过夏隆和,他不想靠着夏隆和,他要比夏隆和强,让夏隆和靠着他才对。
魔鬼训练他坚持下来了,每个生不如死的日夜他也熬出来了,他当上了队长,他甚至还帮忙训练新一批的成员,他一直觉得他还有的是时间和夏隆和比,他却忘了,夏隆会老的,有一天也会离开的,如果连夏隆和也不在这个房子里了,他还会来么?不会了,再也不会来了,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夏隆和没说话,夏成蹊的眼眶有点儿红,但整个人还算精神,应该没有经受太大的打击,他放心了。他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崩溃的,也或许,有了张霆在身边,陈荣对他感情的影响,就淡了。
夏成蹊慢慢走到夏隆和身边,夏隆和突然有些局促,他习惯了对夏成蹊冷言冷语,习惯了夏成蹊不面对他,如今儿子主动的态势,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手指紧紧攥着茶杯,克制住心里的紧张激动,全部目光都投在夏成蹊身上,却一脸严肃。
夏成蹊的膝盖微微弯曲,咣的一声跪在夏隆和面前,家里还没通地热,硬邦邦的地板上有点儿凉,夏成蹊直挺挺的跪着,低着头,说了声:“爸,你受委屈了,我不孝顺。”夏成蹊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滚下来,砸在地板上,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跪在夏隆和面前,诚心诚意的,说声对不起。
他儿子给他跪下了!
夏隆和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就像被狠狠戳了一般,他一向刚强,一向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不喜欢儿子哭,从小就教育夏成蹊有事儿解决事儿,哭什么用都没有。之后他就很少见到儿子的眼泪了。可夏成蹊每次哭,都像是在挖他的心肝掏他的肺腑那么难受。无论是奄奄一息被救回来,接受各种各样的手术,由于怕伤害大脑,不能全麻,只能局部麻醉,夏成蹊忍痛挤出的眼泪,还是得知母亲去世,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每一次,夏隆和都印象深刻,痛彻心扉。
现在他儿子跪在他面前,跟他道歉,跟他忏悔。
夏成蹊不孝顺么?怎么不孝顺呢,小时候的夏成蹊,也会在父亲节的时候悄悄给自己准备贺卡,喜欢放学之后黏在他身上让他举高高,玩的累了喜欢躺在自己腿上睡觉,有什么好吃的也惦记着留给他一份大的。
可夏成蹊长大了,他就不再宠儿子了,对他严厉,苛责,不理解,想必夏成蹊度过那段时间也是很难的吧。小孩子有什么错呢,到底是他破坏了两人之间的亲情。
夏隆和站起身来,他不舍得夏成蹊跪着,哪怕是跪他,他想把儿子拉起来,问问他有没有被陈荣的事影响,有没有睡好吃好,可话到嘴边了,却变成:“起来!多大的人了,出不出息!”
张霆被吓得也站了起来,有些不忍的看着夏成蹊,但他也知道,他现在没资格拉夏成蹊起来,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第53章 队长-建议阅读
夏成蹊不站起来,挺直了身板,抬眼望向他爸:“当年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夏隆和背着手瞥了一眼夏成蹊:“哼。”
“爸,你何苦让我误会你呢?”夏成蹊叹息一声。
夏隆和抬腿踢了他一脚:“赶紧给我起来!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你,当初受那么点儿打击就不行了,扬言要退出部队,拒绝表彰,自私懦弱,不敢面对!你哪里有一点儿精英队队长的样子,我看你这样真的应该离部队远一点儿,否则将来肯定要误人子弟。战场上,死个人怎么了,凭什么你身边的人不能出事不能死?死了,你不想着奋发图强,给他报仇,你还一蹶不振上了。”
夏成蹊灰溜溜的站起身来,膝盖有点儿麻,他心里还是不能像他爸说的,坦然接受战友去世。但是索性陈荣没事,他也不想跟他爸争,就听着他爸训他,只要他爸还能跟他说这么多话,就说明有戏。
张霆见局势有所缓和,赶紧上来打圆场:“对了,叔叔刚才说的那事儿,得告诉小夏吧?”
夏隆和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你以前的战友,上北京来找你,联系不上你就找我这儿来了,你自己去找他们吧,在部队招待所呢。”
夏成蹊犹豫道:“爸......我今天是来看你的......”
夏隆和摆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我不用你惦记。”说罢冲张霆使了个眼色,又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
张霆不敢忤逆他岳父,拉着夏成蹊的手一步三回头,龟速蹭到了门口。
夏隆和背对着他们咳了一声,嘀咕道:“下月我休假,一直在家。”
张霆乐了,赶紧道:“我们一定来,天天来!到时候我租个车,咱爷四个去大草原旅个游。”
夏成蹊默默道:“现在去草原得冻死......”
夏隆和回头瞪他一眼:“事儿那么多,那就去海南!”
夏成蹊弯着眼睛一笑:“好,听您的。那我定好机票就给您打电话。”
张霆赶紧把夏成蹊拉走了,出门才想起来:“不对啊,你订机票我二弟咋办?”
夏成蹊心情蛮好,他爸看样子是不想发脾气了,而且也没揍他,还默许了去旅游,看来是不打算跟他较劲了,于是道:“交给陆筝,让他总给我惹麻烦。”
能来找夏成蹊的战友,一定是他们出任务小分队的,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当初他和陈荣出事,想必对这些人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一度消沉,陈荣不知所踪,也的确把这些人急坏了,几次找他都找不着,现在才被允许和夏成蹊见面。
说是招待所,其实也算是四星级酒店的待遇了,平时也让普通人订房,但根本不靠那个赚钱。主要接待到北京出差的军人,夏成蹊带着张霆赶过去的时候,陈暮和张齐正在门口抽烟,还挺新鲜,樱桃味儿的。
见到夏成蹊来了,两人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就把夏成蹊给抱住了,那力气大的,夏成蹊好悬没喘上来气儿。他跟旁人比比体力还行,这么长时间没训练了,跟一直在军队待着的人可比不了了。
两人一松开他,夏成蹊赶紧咳嗽了起来,张霆想帮他拍后背,夏成蹊冲他摆了摆手。
“队长,好久不见啦,想你啊!你现在也不行啊,连我俩都架不住了。”张齐嘿嘿一笑。
夏成蹊翻了个白眼:“以前你俩瘦的跟猴似的,现在壮的跟熊似的,能比么。”
陈暮疑惑的看向张霆道:“队长,这谁啊?”
夏成蹊拉住张霆的手,毫不避讳:“我男朋友。”
陈暮登时睁大了双眼,有些口吃。倒是张齐比较镇定,怼了陈暮后背一把,镇定自若道:“怪不得队长你退伍了,原来是为了跟嫂子在一起。”
张霆只觉得头顶炸开一声雷,好悬把他炸秃了!什么玩意儿?嫂子!我还在呢好么,你就算向着你的队长你也等我听不着的时候叫啊!再说小夏长得貌美如花,明明更像嫂子!
夏成蹊到心情舒畅,还幽幽道:“你俩比我大,叫什么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