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莲支支吾吾的,她哪里知道这平日里看上去软弱可欺的苏凌会这么直截了当说出来,她是打定了主意必是要嫁给戚武的,来之前她都打算好了,最好的便是将这苏凌说通了,让他自己去与戚武说起这娶正妻的事儿。或是下一个马威,好让苏凌知难而退,不再死缠着戚武,少了这狐狸精的阻碍,自己再去恳求爹娘说亲去,自是水到渠成。
至于戚武的心,月莲是有把握的,以往戚武老是往自己家里跑,自己还能看不出来戚武对自己的心思?
可就是偏偏出了苏凌这么个幺蛾子,用那些狐媚的手段去缠住他,但男人再美有什么用?无论湖石村或是隔壁的几个村子,都从来没有听说纳了契弟而不娶正妻的,唯有这只公狐狸精真的打算叫武哥绝后了。
她哪里容忍的了这样的事情。
这般一想,便下了决心,脸上立刻浮上了哀婉的神色,“武哥哥,这些时间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思么?”
戚武更是疑惑,“心思?什么心思?”
他转脸对着苏凌,问道,“好囡囡,你快些告诉俺,到底你俩是怎么啦?”
苏凌很累,这些不得安生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叫他筋疲力尽,他只是抿了抿嘴,并不说话,戚武见他那样疲懒的模样,自是心疼,双手环住了,将他抱了。
“好好跟夫君说说,怎么回事?”
月莲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更气,觉得苏凌是向他示威,自小的好胜心极大地被激发了,她嘤咛一声跑了过去,拉住戚武的手,声音凄婉动人,“武哥,我们成亲吧,”
戚武惊诧地看着月莲,“月莲妹子,你可没晒糊涂了吧?”
月莲一颗眼泪掉下来了,“武哥哥,我自小就喜欢你,如果没有这城里来的公子困住你,你怎么能不来找我,你都好久没往我家里跑了。”
戚武简直是惊讶的无以复加,月莲说她喜欢自己?
月莲哭的更加可怜了,“你个木头,为何这般待我……”
戚武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是头脑一炸,他嗫嚅着,“月莲……”
前些年赵二叔摔了腿,做甚么都无法,那赵二叔是对戚家恩重如山的,他落难戚武怎可能坐视不管,自然常常去帮着做些粗重的伙计,而今年自家事情多,少往那边跑了,没成想被月莲误解了。
他自小将月莲英莲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哪里有什么其他的念头,他刚想解释,突然想起月莲历经未婚夫落水而亡的那次,被赵二叔多责备了几句,还闹着要去上吊,她心气那么高,戚武不欲当面给她伤心,只想着先让她回去,再让赵二叔好好地跟她解释上一番。
可那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月莲看了,自是以为戚武心动了,她有些示威地看了一眼苏凌,声音更加的娇哀,“等我进了戚家,必是待凌弟弟极好,凌弟弟,你便可怜我的一片心意,成全我跟武哥吧。”
说着,一双含着不明意味的眼睛看着苏凌。
苏凌历经苏府的事情,最厌恶的便是勾心斗角,他原本将一切看得极淡,心里唯一一块在乎的便是戚武了,他看见戚武犹犹豫豫的,心一下子痛了起来。
他抬头盯着戚武的眼睛,“阿武,你要娶她么?”
戚武心里大为尴尬,心里想着,俺的好囡囡,你怎地哪壶不开提哪壶,月莲这等心高气傲的人,若是当场给她难堪,没得发生什么事情,要让赵二叔没法活了,他刚想朝着苏凌使眼色。
可苏凌摇摇头,只叹了一口气,一把推开戚武,戚武猝不及防被苏凌这么一下,连拉都拉不住,手臂又被月莲紧紧抱住,眼睁睁瞧着苏凌往卧房里跑了。
月莲露出胜利的微笑,但她脸色转化极快,立刻保持住了那种凄婉,她一下子扑进戚武的怀抱,哭的是梨花带雨,“我,我真心想嫁给武哥你,我甘愿给武哥你做小的,让凌弟弟压在我头上,只求能跟武哥在一起,凌弟弟他定是生我气了,他方才那般骂我不要脸,骂我娼妇,我无话可说,我一黄花大闺女没脸没皮地说出这些话,只能怪我太喜欢武哥了,呜呜……”
戚武知道苏凌定是为了自己方才的态度生气了,想起苏凌那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他心急如焚,连忙将月莲从怀里拉了出来,“月莲,阿凌定不可能骂人的,你先回去,俺先找阿凌说说。”
月莲恨道,“难道是我冤枉他么?他一个契弟,平白做出戚家大嫂的模样,他这般的狐媚子的心思也就武哥看不出来了。”
戚武脸色突然变了,“月莲,你怎么这般说阿凌,阿凌是什么样的人俺知道,你别说了,先回去罢。”
看着月莲难堪、愤怒、伤心交织在一起的脸,戚武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将月莲往外一推,撒腿就跑进卧房了。
月莲恨极,她恨极了戚武被男狐狸精骗的团团转的模样,也恨极了苏凌装可怜博得男人欢心的样子。
赵二叔与赵婶子听到了这外面的纠纷,连忙跑了出来,看见月莲一张脸哭得花了,再一看戚武正急匆匆往卧房里赶。
赵二叔心道不好,连忙拄着拐杖走了过去,问月莲究竟发生了什么,月莲哭地呼天抢地,“爹,我,我要嫁给武哥!”
赵二一把老气差点没提起来,虽不知道方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知道差不多发生了什么,当下举起了手杖要去打月莲。
“你这没羞没躁的畜生!”
月莲脸一仰,甚是决绝,“你便打死我罢!”
赵婶子连忙拦住了。
“老头子,你别上火!”
正在三人僵持间,门口砰的一声,三人齐齐往外面看,只看见英莲满脸通红往院子里走来,英莲一向大大咧咧,可如今看上去却是大相径庭,似乎是有些什么,她连爹娘都没叫,好似没看见这一群人似得,直接跑进堂屋里去,一下子扑在那方大桌上。
戚德心事重重跟在后面进来了。
赵婶子左右顾不上,心下焦急那英莲,连忙将戚德叫了过来。“阿德,英莲是怎么了?”
戚德被赵婶子一叫,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他看着院中的三人,腮帮子咬得一鼓一鼓的,似乎纠结万分,但最终,戚德鼓足勇气,做出了最大的决定。
他扑通一声朝着赵二叔与赵婶子跪了下去,
“二叔,二婶,请将英莲许配给戚德!”
这下不仅连赵二与赵婶子呆住了,连正在哭泣的月莲都忘了哭了,傻呆呆地看着戚德。
戚德朝着他们二老磕了一个头,“求二老将英莲许给我!”
院内鸦雀无声,好半天了,那赵婶子才犹疑着说了,
“阿德,你,你莫不是傻了吧?英莲,英莲他已是许给别人了啊。”
南朝及其重视契约精神的,英莲自小早就与隔壁村的定了娃娃亲,那几乎就是人家的媳妇了,她准夫家逢年过节都是拿着亲家的立场纳礼相赠的,赵二原本就想着等英莲满了十六,便办了典礼,将英莲嫁过去的。
可,这戚德饱读诗书的,怎么,怎么竟这般要求他。
赵二看看月莲,又看看堂屋里趴着的英莲,眼前有些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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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武拍着门,苏凌把门给反锁了,戚武急了,低声下气地求他,“阿凌,你先把门开了,俺跟你解释。”
可那门衽是戚武怎么哀求都决计不肯开的,戚武生怕苏凌在里面做什么不好的事儿,心下急的不行,他左右看看,心里有了主意,绕到一旁的窗户那里,居然将那窗徒手给卸了下来,他手撑着窗沿,一跃而进。
苏凌正扑在床上,戚武拉起了他,只见地苏凌眼睛闭得紧紧的,脸颊上分明有泪痕。
戚武连忙道,“囡囡,俺心里只有你一人,决计没有其他。”
苏凌泪水一直流,戚武连忙拿嘴吃了。
一边着急地解释,“月莲心气急,赵二叔都拿她没有法子,俺生怕她听了不好的待会儿出了什么事情,俺,俺对她决计没有任何意思。”
苏凌呜呜咽咽的,他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只要想到戚武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心里便难受万分,即便他知道,戚武只喜欢自己的。
可想到若是有那么一分的犹豫是真的,苏凌便觉得心灰意冷。
苏凌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只觉得自己很作,又觉得自己可怜。他知道戚武的,可偏偏老是会去跟女人一样想着一些没有的东西,这样的情绪让苏凌难受极了。
戚武见他哭的伤心,怎么着都不愿意理会自己,心下更是手足无措,眼睛的余光瞄见了一旁的桌上削木头的蒙古小刀,心下打定了注意,他过去拿了那把小刀,又一把拉过苏凌朝着外面走去,苏凌跌跌撞撞地被他拉着,满脸泪花,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戚武将苏凌拉到了院中,他不顾众人的各种眼神,将大拇指与小指扣在一起,伸出三根指头,拿那蒙古小刀一刀割破了。
苏凌一声尖叫,便看见那殷红的鲜血便顺着那指缝流了下来,戚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朝着天空庄严的发誓,“皇天后土在上,俺戚武此生唯苏凌一人足矣,不作他想,若有违誓,便让俺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苏凌捂住了嘴,眼前模糊一片。
戚武发的这叫血誓,南朝之民最神圣的誓言,也是他们最无法违背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