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的，全班同学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弯腰，“老师好！”
语文老师点了点头，面带笑容，“同学们好，今天单元测试，来。”她站在第一排发卷子，学生一个一个得往下传。
刘阳接过卷子扫了一眼，就埋头做了起来。
鉴于运动员的身高，基本上最后一排都被他们给包了下来，甚至一些座位是两个男孩同坐。
刘阳落笔的一瞬间犹豫了一下，写了一个字，看了看，眉头蹙起，橡皮擦擦掉，再写再擦，直到换成左手写字方才满意。
这年头，只有字越写越好的，反倒是自己越写越回去。
一张卷子很快打完，刘阳反复审了几次，又把对了的答案改错，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所谓锋芒毕露不是好事，尤其他现在的重点的不在文化课上，还是少做些引人注目的事情比较好。
放学回校的时候依旧是赵指导接的他们，刘阳站在队伍里寻思找机会同赵指导谈谈，先认真道歉，接着深刻反省自己，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决心，怎么的这事也该大事化小了吧。
所以当进了游校的大门孩子们三五成团的陆陆续续的离开后，刘阳还站在原地。
赵指导唬着一张脸看他，“知道错了没？”
“恩，知道了。”刘阳乖巧点头。
“哪儿错了？”
“不该下手那么重，不该和队友打架，赵指导，我真的有深刻反省过，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打架，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回去我就向王亚鑫道歉，还帮他打饭。”
赵指导走过来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没说话。
刘阳明显感觉到情况不对，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什么也不顾的一把搂住了赵指导的大腿，吧嗒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赵指导求你了，别开除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打架了，我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求求你，我不想离开这里，我喜欢游泳，很喜欢很喜欢，我会很努力的锻炼，会听你的话，求求你……”
赵指导把他的手掰开，蹲下身子，脑袋和他平齐，很和蔼的笑，粗糙的手指在脸颊上划过，带着细微的疼痛拭去泪水。
“没事的，别哭，男孩子哭成这个样像什么德行，赵指导知道你认真悔过了，知道你很后悔，所以赵指导会帮你想办法，只要你努力训练，把成绩提上来，赵指导保证不会让人开了你，好不好？”
刘阳继续哽咽，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赵指导，想要从他脸上找到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他哭，是真的哭了，真的害怕，他不想走，一点都不想走，他的人生刚刚开始，他的未来属于这里，不想走，一万个不想走。
当然，会哭的这么夸张也不无做戏的成分，刘阳暗自安慰自己现在不过十二岁，这位大叔也是面冷心善的主儿，估计多掉上几颗金豆豆还真能得到点效果。
于是，继续撕心裂肺的哭。
赵指导被哭的头疼，手掌在刘阳脑袋顶上可劲的揉，“刘阳啊，赵指导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别的孩子都在叫苦叫累的时候就你在乖乖训练，所以赵指导一定尽量，尽量好不好，让你留在这里。”
“呜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啊。”
“呜呜呜~~”
“啧，怎么的？还哭上瘾了不是？”
“呜呜~~”
“你哭你哭，继续哭，就在这站着，别动，哭到下午上学啊。”
“呜哇哇~~”
“好，好，好。”赵指导气的连说了三个好，当场站起身就走了。
留下某只当场傻眼。
一阵风刮过。
刘阳抽了抽。
顿时凌乱。
过了。
真过了。
竟然忘记了这里是哪里，这里的人可以流汗，可以流泪，却不能接受这种懦弱的泪水。
他一把擦干了泪水，手脚发软的坐在了地上。
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该好好冷静下。
第一天下午打架，第二天早上打架，当天中午求助不成还被当场甩在路边。
刘阳闭上了眼睛，不断的命令自己冷静。
就这样，坐了十多分钟，恍惚间小小的手落入了自己的眼中。
他将自己的手抬起，慢慢的翻转，小小的手，微黑，握紧，是那么的有力，热乎乎的活生生的，原来……真的重生了，是真的。
就像在梦里，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是乱的，四周的人来来去去，自己却在另一个世界冷眼观看，自以为是的带着成年人的思想操作这个世界却一塌糊涂。
刘阳有个习惯，从小到大都有个习惯，哪怕到了三十二岁他依然有这个习惯。
他思考的时候喜欢运动。
不是剧烈的举动，是一种缓慢的维持相同步骤和频率的运动，比如说慢跑，比如说仰卧起坐。
一般人运动都会出现脑部缺氧思绪一片空白，可是刘阳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大脑反而比平时运转的还要快，很多平时想不通的问题似乎在运动的时候反而通彻。
他认为这或许是运动员都有的情况，因为他们的身体习惯这种运动量，为了在过量运动的时候保持清醒平时的微负荷运动大脑会下意识的保证大量供给养分，由此造成思路清晰的良性后果。
所以，虽然刘阳在初中那会就没有再做运动员，但是身体的反射条件已经养成，一直到死之前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想到这里，刘阳也来不急回寝室，直接背着个书包绕着游泳馆跑步，他的速度不是很快，呼吸也很均匀，努力将脚下的步伐保持在一个节奏上。
他跑了一圈又一圈，大脑经过最初的混乱渐渐平稳，关于这次打架事件的前因后果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赵指导是自己的指导员，这次的打架事件他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那么为了解决这件事，他一定会去努力，可是不够，这些还不够，自己还应该做点什么，最起码要努力改变现状的劣势状况。
首先是他挑衅在先，然后对方动手，接着他回应，如果按照正常程序来说，这个架应该不会由他负主要责任，可是他下手太重，那么王亚鑫就会博得大家的同情心，情况很不利。
再之前，他一直处于被欺负的角色中，可是他从来没向别人说过，抱怨过，那么别人知道不？而且就算他一直被欺负，可是其他的人都没有真的动过手，对于这种孩子般的小打小闹又有多少人会在意，他说出来了又能够得到多少同情分？
刘阳渐渐停下步伐叹了口气，看来跑步无法解决当前的纠结状况。
他转身向健身房走去。
第7章 健身房的超人
一栋白色的四层建筑，三楼，省游校指导员室。
姚烨站在窗口处默默看着刘阳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转过了身。
他身后站着的赵指导正对他怒瞪着眼，手撑在桌子上，紧紧攥个拳头，双眼泛出淡淡的粉红色。
姚烨笑了笑，说：“是个认真的孩子，可是到底会不会开他我暂时不能给你个准信，还是先等见了他父母了再说，而且王亚鑫在我们队里受伤这件事也不得不解决，你还是先打个电话向他父母说下情况，看看对方的意思，毕竟别人把孩子完整的交到我们手上，受了伤也是我们的责任。”
“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把刘阳推出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还那么小，打架的时候会想些什么，他能想到后果吗？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到底流血了不是？伤的还是脑袋，现在看起来没事，万一留下后遗症了，谁负责？我吗？还是你？”姚烨挑眉看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见赵指导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摇了摇头，“作为指导员你不该偏心，一视同仁，一个老指导员了啊，不用我提醒你吧，所以在双方家长没见面前你不要偏向任何一方，也不要质疑我的安排，这不我不也什么处分都没下嘛。”
“好，好。”赵指导被他气的点头，“不要忘记了，这几个都是我的队员，具体怎么处理我有决定性的一票。”
姚烨耸肩，“OK，既然说到了这里，我就想问问你了，一位合格的指导员除了训练队员的游泳成绩还有什么？”
“……”赵指导没说话，甚至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好笑。
“没说话，代表你知道对不对？那么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没有在事情发生之前将一切掐灭在萌芽状态？”
赵指导愣了一下，想了想，“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姚烨突然跨步上前，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向前倾斜，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在犹豫什么？”他问，声音很轻，有点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
赵指导与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脑海一片空白。
对方的双眼像一盏探照灯直直的照到他心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照的透亮，他想反驳，可是已经晚了。
“你是觉得孩子们小打小闹的无所谓对不对，也觉得那孩子被人孤立了正好可以专心投入到训练里对不对？所以你没有阻止，你放任他们，你以自己为中心认定这是一件好事，你想让那孩子的人生只有训练，只有成绩，别的，都无所谓了对不对？”
一句，一句，一个字的，都像拳击手的手套击打在他的心脏上，震得心脏几乎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