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还说不谦虚?这可不单单是你们校际比赛呐?完全就是我们国家队的内部比赛好不好?有几个普通学生进了前三的?你想在100米自超3秒?姚烨,你说让我说什么好呢?”说着,刘阳摇头叹了口气,递了个特无奈的眼神。
姚烨咧嘴笑开,“这就不对了,这不还有北京市队和体育特长生嘛,等下到底怎么安排谁知道,还不得他们教练说的算。”
刘阳瘪嘴想了想,也是,于是问了句,“姚烨,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你一起接力?”
“……不和你接,拖我后腿。”姚烨挑眉贱笑,拭去了滑落在眉毛的水珠。
刘阳瞪圆眼,咬了咬牙,“得瑟!以后别求我。”
“我干吗求你,到时候安排接力赛又不是我说了算,自然有教练员给你布置任务,有本事你也拒绝了!”姚烨抬手搭上了刘阳的肩膀,嘴唇凑到耳边低声说的,“阳阳,对不起啊,地儿我都订好了,但是谁知道又突然蹦出个校际比赛,再等我一会儿,晚上我们去……”
刘阳淡淡的瞅了他一眼,平淡的开口,“我不急,急的是你。”干脆的反呛了一句。
姚烨被哽住,瞪了刘阳两秒,很快又软了下来,“接下来两个小时应该都没比赛,陪我去吃饭怎么样?”
刘阳翻手看了一眼手表,13:15,之前一直没什么感觉,这一提醒顿时发觉肠胃空落落的抽搐,于是飞快点了下头,起身。
时值初春,正是百花怒放争艳的时节,刘阳和姚烨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头顶上的树枝长出嫩叶,午时的暖阳斑斑点点的倾洒在脸上,身体从外到内暖洋洋的带着倦意。
吃过午饭后姚烨见时间还早,便带着刘阳在北大的校园里溜达了起来。没敢走的太远,刘阳第一次进来,姚烨也没来过几次,再加上晚点还有比赛,于是就在附近走走而已。
四周的学生倒也不算少,不过大多还是体育系的,医科、理工科之类大学生的教学楼、住宿楼颇远,再加上这个点儿正是午休的时间,没有看到那些脑袋瓜好用的高材生们让刘阳稍微有点儿遗憾。
“……你和叶书文好好说说行不?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又不干吗,用得着这样嘛……诶!?看什么呢?”姚烨说着说着,见刘阳停在了原地,顺着刘阳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颗老树下的长椅上躺着一位穿着浅色泽衣裤的青年,隔得比较远,再加上树荫遮挡着看不清脸孔,只是大概知道应该是在午休。
刘阳没有回话,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待到真的确认自己没看错人后,心里顿时百味杂陈。
他没想到重生后遇见的第一个上辈子的熟人会是刘硕,或者说,不应该算是熟人,用上辈子的情敌来形容比较合适。
当初追求祁静的时候,刘硕算是他最强大最难对付的情敌,毕业于北大商业系,收入颇高且稳定,那时候已经是有车有房一族,不过可惜最终是他抱得了美人归,现在想想倒是真觉得好笑,凭的什么?一张漂亮的脸蛋,甜言蜜语的嘴巴,再加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厚脸皮,死不要脸的磨了一年,那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估计祁静也是被磨的没法了,再加上点习惯使然,扭扭捏捏的才答应了下来,听闻隔了一年后刘硕就和公司老总的女儿结了婚,一路平步青云,到他被汽车撞死之前才知道刘硕已经调到了总公司坐上了经理的职位,祺静的懊恼着实让他纠结了许久。
此时此刻,再见昔日故人,那个还在大学校园里的曾经的情敌,顿时感触良多。
“你认识?”姚烨跟过来拍着刘阳的肩膀问了句。
刘阳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姚烨,抿嘴笑道,“认错了,不认识。”
“哦,还走吗?”
刘阳点了下头,和姚烨并肩走了出去,没再看身后一眼。
昨天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更何况是上辈子,无论刘硕和祁静将来的命运将会如何,或许再过几年两个人认识、相恋、甚至结婚,都与他的命运不再有交集,又何必留恋,把握好现在,和身边这个人一路走下去,认真的对待每一天才是他该做的。
晚上回到泳队的路上,姚烨的脸色很黑,和车窗外的夜空相得益彰。
刘阳嘴角憋着笑,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压着声音说,“别这样,又不是我的错,别对我摆脸色。”
姚烨没说话,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我说,校际比赛的规矩倒是真严了点儿,不就抢跳了0.7秒嘛,就把你们北大的第一名直接取消了,不过这也不怪你不是?又不是你抢跳的,第三棒的应该是太紧张了,谁没点儿错误的,你不能把那些大学生都当成职业运动员看嘛,再说了,国际比赛上,这类事情还少了?”
姚烨皱眉看了刘阳一眼,“一二棒的也很糟糕,三棒我就不说了,算不上职业的,但是一棒的雷刚不过去年才从国家队退役,才一年的时间就退步那么多,赵教练要是知道了不得气死?”
“退役的?难怪看你们俩一直勾肩搭背的聊天呢,不过这也不怪别人不是?你都说是退役的了,估计这一年都是赶文化课呢。对了,姚烨,你没考虑考虑现在有空的时候看看书?免得以后回学校追着辛苦?”
姚烨耸了下肩膀表示自己没兴趣,“干吗自己找罪受?天天训练的那么累哪有心思再看书了,倒是你累不累?游泳逼着自己训练,文化课也不敢落下,怎么的?还想两手都抓是不是?”
“那是!”刘阳挑眉笑开,“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双保险最安全,再说了,不是我说什么的,你好不容易进了北大,拿个体育系的毕业证书就满足了?然后一毕业就回到体育局工作?当一名教练?”
“当教练不好?”姚烨不明的看着他。
“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甘心当个公务员混吃等死,就这么过完下半辈子?”
姚烨的面色突然变沉,直勾勾的看着刘阳,带着不见底的幽深。
刘阳被姚烨的气压压迫的嘴角笑意渐渐收拢,不明所以。
姚烨说,“到今天为止,我吃的用的花的都是国家给的,我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是教练训出来的,如果没有那些尽心钻研的教练员们,中国的体育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体育前辈们不懈的努力,中国又怎么能够成为国际体育强国?当教练员有什么不好?可以看着精心挑选的孩子们成长成才,看着他们一步步变强踏上国际泳坛,这份荣耀与有荣焉,还是说……你看不上搞体育的?”
看着姚烨眼中压着的凌厉,其中积郁的愤怒在闪烁,刘阳彻底无言。
他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姚烨在退役后能有更好的路走,事实上以姚烨的家境,他目前的游泳成绩,如果能够再在奥运会上拿到几枚金牌,那么他本身就可以成为一个正面的形象,无论什么工作都好找,哪怕是自己开公司都会大开绿灯,而不是仅仅在基层当一名游泳教练。
可是他现在说不出来,姚烨的话将他堵死,如果再争辩下去自己就会在对方心中变成个没心没肺的人。
心里有些迷茫,对未来的,他和姚烨的未来,是不是会这么一直小心翼翼的活下去,没有婚姻就代表家庭没有交集,少了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和姚烨还剩下什么?
爱情吗?
但是爱情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当父母催促结婚,当朋友娶妻生子,当看着那些在阳光下手牵着手的恋人们悠然漫步时,自己是不是还能坚持下去?
刘阳不知道,在面对未来的荆棘坎坷时,他们的手还能不能牢牢的握在一起。
一直以来,刘阳在感情方面都追求一个安定,不用轰轰烈烈,不用激情四射,不用让人羡慕,要的仅仅是一个房子里面住着他和相恋的那个人,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对方,然后吃上一顿香气四溢的早餐,或者都不愿意做就在外面对付上一顿,接着在上班前相视一笑后说上一句晚上见,如此而已,稳定的生活。
可是他选择了姚烨,这个男人,注定了未来的波澜起伏,这没有办法,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他能抗下去,可是在这个基础上,他依旧期待能够把所有的伤害减低到最小。
所以他从心眼里不希望姚烨继续留在体育界,这个圈子太过热血,太过正直,他们容不下异类的存在,即便是一名受到国人期望的明星运动员都会因为性向而被排挤,何况是教练员,冷冻、封杀、排挤、下调……
任何的状况都会伤害到姚烨,伤害到他们本就脆弱的感情联系,让安定不复存在。
更何况在十年二十年后,他以什么理由面对大家对他们住在一起提出的疑问?
一路沉默,汽车颠簸,车窗外的路灯一晃一晃的照在脸上,忽明忽暗,就像在地铁里看着疾驰而过的火车,看不清楚火车里到底有些什么,只是觉得世界忽然变得黑与白的对垒分明。
刘阳扭头看着姚烨,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伤害与希望,梦想和现实,很多时候,中间那灰色的地带才是最灰暗悲伤的。
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大巴车开到了国家队门口停稳,刘阳起身等着大巴车内同样代表各个高校参加校级比赛的师兄、师姐们下车,正准备跟着前面一个走的时候,手腕却被人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