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安小佳说:“我接受你的求婚。”
陶可捡了只棋子砸到他脑门上。
安小佳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陶可不说话,半天突然蹦出一句:“鲁迅,真是一种精神力量。”
“啊?”安小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啊?”
第2章
陶可上课,是典型的照本宣科。
不但宣科还要拖课。
终于有学生举手:“老师,我内急。”
陶可奋笔板书头也不回:“想解决个人问题的同学请自行解决,我们不中止上课。”
学生交头接耳,陶可扔了粉笔拍拍手问:“有什么意见?”
底下人立刻噤声。
陶可扫视一圈,拿起书说:“你们当我不口干舌躁?今天有两位仁兄迟到,同学们欣赏他们冲进教室的雄姿时,我的思路被打断两次;还有坐在后排角落里的几位小姐,你们的照相机从上课起就对准了我,闪光灯每一次亮,都会使我忘记讲到哪里了。”
全班哄笑,角落里有个外向的女孩子红着脸大声说:“老师,我们下回不用带闪光的。”
陶可被她逗笑了,问:“你要把我的照片怎么样?”
女孩子低头笑不肯说话。
陶可笑了笑便随她们去,他心想反正是自己的学生,她要拍就拍,至多带回宿舍几个女孩子传看而已。而事后他的照片被放到某耽美论坛上供众狼瞻仰,他却死也没想到。
“政治者,立国自强之策,富国养民之法。”陶可说:“康有为的观点,比较传统。但康、梁的文章你们还是找来看看的好…呃…觉得很无趣么?”
学生恹恹不吭声。
陶可有些无辜地说:“可是政治学都不教条了,那世上还有什么学问是教条的。”
有人低声说:“我们不要教条…”
“你没领会它之前还没有资格说它是教条。”陶可看看表,合了书:“大家自习吧。”
说罢他坐在讲桌后发呆。
教室里照例响着嗡嗡的说话声。这是每一位曾教过课的人都想不通的事情:不管你如何寻求安静——声色俱厉也好,好言相劝也好——总有一些人那么执着,那么坚定,就是有无数心迹要吐露,就是有万千衷肠要倾诉,就是闭不上他们的嘴。
这嗡嗡声混合着电扇的呼呼声,混合着偶尔的手机短信铃,在这九月的天气里,实在令人烦躁。所以陶可比他的学生还要盼望下课。
等铃声一响,他二话不说夹着书溜得比兔子还快。
系办离教室不远,陶可逃窜途中顺便拐了进去。办公室里只有两个研究生在读的辅导员值班,陶可左看右看没领导,便大刺刺躺到人家沙发上去:“你们真是被遗忘的一群啊。”
辅导员小曹说:“还是学长有良心,知道来看我们。怎么样?学生难伺候吧?”
陶可伸手要水喝:“谁说的,很可爱啊。你才本科毕业几年啊,就站在人家的对立面了。”
“嗬!”小曹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最近我们班闹革命,非要重新选班干,可把我整死了。昨天,那个原班长,刚刚被选下来的那个,上我宿舍哭的,昏天黑地!”
另一位笑了:“咦,那你早上怎么没说啊?好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就是!”小曹接口:“可把我吓坏了,就怕她乘我不备,突然袭击,枉费了我守这么多年冰清玉洁的身子。”
陶可笑喷:“你平时没少跟着安小佳混吧,说话都一个调了。”
小曹说:“岂敢岂敢,安大少,人才啊!”
陶可笑着拨安小佳电话,接听的却不是他本人。
“您哪位?”
那边却仿佛忍俊不禁:“陶可!你在哪儿?快回来膜拜英雄吧!”
“?”
陶可飞身而去,下了校车还没站稳,就有个老同学笑着来拉他:“快快快!去化院!”。
“安小佳呢?”
“你别问,看了热闹就知道。”
化院实验室外已经围了一圈人,细看有几张老面孔,捂着肚子暴笑的全是安小佳的老师同学。有个瘦长脸的高举着安小佳的手机:“陶可!这边!”
陶可一脸兴奋凑过去:“怎么了?”
旁人撺掇:“去看!去看!”
陶可往里探头,楞了半天,喃喃道:“安…小佳…你烤得好香…”
“…”焦黑炭化的安小佳回头,哀怨地看他一眼,又垂头丧气面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人家是为了科学而献身么。”
安小佳哀怨地二回头:“人家是…哎?陶可呢?”
旁人指指:“在地上,笑着呢。”
安小佳继续面壁,然后哀怨地三回头:“养儿不孝!”
此时是上午十点十分。
而后化学界英勇的斗士安小佳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中,凯旋而赴澡堂。当然澡堂这时间是不开的,只好凯旋而赴水房。结果忘记带水票打不的热水,只好凯旋而赴茅房,冲了一桶冷水了事。
“呜~”安小佳蜷缩在床头,作美人宫怨状,顾影自怜。
陶可摩拳擦掌,准备落井下石。
胖子推门进来:“我刚刚在路上听说发生了一件事,偏偏该事件的主角我还认识。”
陶可大笑:“快快!来看哈里·波特!”
“哦?”胖子说:“传说中的勇气少年巫师?他不讨厌魔药学了?”
安小佳白了胖子一眼,拿毯子盖着头,对墙而睡:“人家是诺贝尔…”
陶可笑骂:“滚回你自己屋躺着去!”
化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安小佳,以他天才的头脑和惊人的勇气,想人之所未想,行人之所未行,在往试管里倾倒了一系列不明物质之后,又突发奇想扔进了一颗葡萄。
伟哉!
结果是差点亲手把自己从肉体上消灭了。
“我去老板家。”安小佳收拾书包:“喂猫。”
“那你带换洗衣服干吗?”
“两天之内我不会出现在学校了,不能让可爱的学妹们看见。”安小佳蔫蔫道:“老板后天手术,我去陪房,换七宝回来。”
陶可和胖子翘着腿,坏笑着看着他下楼。而后陶可想起来下午还有课,急忙奔去食堂;胖子则回房继续奋斗他的论文。
大学里的普通一天本来要这么过去,但是晚上十一点,陶可的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陶可最发憷的一个人:院系里有名的女刺头,专门负责学生工作;为人做事,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陶可,你在哪里?”
陶可说:“我在老校区。”
“那你必须半个小时内赶到新校区学生宿舍,3幢楼下管理员室集合。”
陶可连话都没来得及说,那边就收了线。
“唉~”陶可对着电话埋怨了半天,深更半夜出去打车。遇到个出租车司机也是寡言的很,一路气氛沉闷,仿佛就预示着没好事。
到了目的地,只见那刺头交叉着手站在管理室门口,面色不善,周围一圈年轻的辅导员和班干。见到陶可来,小曹慌忙使了眼色。
陶可快步赶上:“许老师。”
刺头打量他:“你可总算来了。”
陶可赔笑。
“唐月月当了这么几年辅导员,怎么就不出事呢?怎么她一休假就出事呢?你是博士生了,搞特殊化了是吧?”
陶可笑着问:“怎么了?”
小曹说:“学生夜不归宿。”
“刚刚突击检查,非毕业班未请假的全院一共查出十五人,其中你们一个班占了个七个。”刺头说:“陶可,你是太年轻还是经验不足?你管理不善啊。”
陶可轻轻问小曹:“我班上不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曹说:“全是男生。管理员说他查房时有几个还在,准是后来翻栏杆逃走的。”
刺头说:“我现在向院领导汇报情况。你们这几个班上缺人的辅导员,必须在今晚把人找到。这不是我不尽人情,这也是你们管理稀松的一个教训。”
辅导员们,包括陶可自己,本科时代都受尽这刺头压迫,此时也没人敢提异议,各自商量分成两人一组,直奔校外去了。
陶可一看自己班的班长也在,便向他要了花名册,可连连拨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
他便问班长:“你想他们会去哪儿?”
班长说:“这时候肯定都在网吧。宿舍熄灯后就没法上网了。”
“哦…”陶可收好名册,对班长说:“你回去睡觉吧。”便拉了小曹疾步离开。
大学的到来,带动了这一片经济的发展;原本的山村野外,撂荒田地,现在却俨然一个新兴的中小城镇了。这镇上人员复杂,流动性大,但主要的维生经济十分集中:开饭店、卖水果、理发、租书、卖盗版碟、开网吧。
尤其以饭店和网吧拔头筹。
陶可和小曹硬着头皮一家一家找起。到第三家时,发现小曹班上两个男生,根据他们的供述,陶可赶到一家门口悬挂着巨幅魔兽宣传画的店,把自己班上六个臭小子一网打尽。
但事情还没有完结。
“燕杨呢?”陶可翻着名册问。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陶可挑起眉头,指着其中一个问:“他不是和你一个宿舍么?你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