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干了几天,他在吃晚饭的时候对胡老板道:“老板,你说咱们是不是卖点烟和水?”
“卖那个做什么?”
“咱们铺子里,每天都有人要抽烟要喝水啊。老板,我算了,这五个小时,我差不多要往外面跑四十多趟,买烟也就罢了,买水的却很多,就算一瓶水只赚两毛钱,一天下来,也是六七块呢,这一个月……”
“看你那点出息!”
他话没说完,胡老板就撇嘴了,王楠脸一红不再出声,他觉得六七块不少,但在胡老板这里,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台球案子,算上没人的时候,算上打的慢的人,差不多十五分钟也能一局了,一个小时就是四局,那就是两块,胡老板一般早上十点开门,十一二点的时候开始上人,到了晚上,就说算十个小时,也是二十块!
一个桌子二十,四个桌子就是八十,当然不把这六七块看在眼里。
“你以为卖水就两毛钱啊,水里捞钱,那是最多的!”
第12章
就在王楠在心里算账的时候,就听到胡老板这么说,他抬起头,看到胡老板正在喝啤酒,他一口气把剩下的半瓶都喝了,吃了口拉条,这才又道:“一瓶汽水卖一块,但进货价最多七毛,这还只是汽水,像那什么可口可乐啦,什么雪碧芬达啦,更是对半的利!”
“啊?”
“啊什么啊,你想想那是什么东西啊,那是水!一吨水才多少钱了?一吨水能做多少瓶汽水?你看那水怪好喝,不过是放点糖,加点气,再掺和点色素,这些东西也便宜的很!”
“那、那……”
“但咱们不能卖,咱们不能把生意都做绝了!我开的是游戏室,那就只做游戏,那台球案子也是游戏的一种,就算吵闹些,四邻八街的街坊们也没有什么大意见,可我要是还卖水卖烟,那就挡了人家的生意,朋友都要变敌人的,就算我还能在这里混着,半夜都要担心人来砸我的窗户!你看那两个卖白吉馍的从不说话吧,这就是同行是冤家啊。”
王楠明了的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想的不对。”
“你才多大点啊,要是能事事都想对,才出邪呢!快吃快吃,吃完你去练习我去睡!操,老子这悲惨的生活,现在只有睡觉才是放松了!”
王楠加快了吃饭速度,吃完后,胡老板结了帐,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去了。回去后,胡老板洗了脸刷了牙,就躺在了床上,而王楠则继续拿着架杆,在桌子前瞄准。
胡老板看他在那里弯着腰,撅着屁股,莞尔一笑,目光则变得有些深邃,这已经是第七天了,王楠的练习,从来没有减少过,每天晚上,都会这么练,每天晚上,也都会练到很晚。
虽然王楠练习结束的时候,他基本都睡着了,但有时候啤酒喝多了,或者水喝多了,他也会半夜起来上趟厕所,所以也知道,王楠每天都练到差不多两三点钟。
熬夜不算什么,但每天熬到两三点钟,早上再在六点半的时候起来就不容易了,虽然他也知道,王楠到了学校,八成是要睡觉的,但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十几岁的时候,是正缺瞌睡的。就算是过后还能补眠,这中间爬起来,也是足够痛苦的。
有毅力,也有头脑,胡老板想到王楠先前的那番话,暗暗的叹了一声,他十四岁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做生意——不过这小子,对钱也还真敏感!
就这么想着,胡老板迷迷糊糊的睡了,而王楠,依然在那里练习。这几天,他已经练的很有一点感觉了,虽说还没达到十分钟内清台的水平,但已经从过去的四五十分钟一局,变成了现在的二三十分钟,最好的一次,还达到了十五分钟!虽说离目标还很有差距,但他觉得,再练个几天,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就这么,晚上练习,白天睡觉,自从在胡老板那里安置住之后,他对于升学更是不想了,老师讲什么,对他也无所谓,虽说将来还会有一个毕业考试,但只要不犯大错,基本上都是让毕业的,因此他也不担心。不过等到第九天的时候,还是出了事,顾海找来了!
说起来顾海所在的四职高就在兴和街的附近,顾海也经常来这里打台球,但从来没有和王楠遇上过,这倒不是巧合,而是,他来打球的时候,一般都是上午和下午。
顾海的娘是一个小学老师,要强了一辈子,顾海小学就在她所任职的学校上,成绩跌出前三名就要挨打,要按这个趋势发展,顾海将来不说名牌大学,起码是要混个重点一本的。但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被管的太多了,到了中学,那就逆反了,他妈怎么打骂都没有用,总之成绩是一落千丈,最后别说重点高中了,连个一般的高中都上不了。
他娘死别着让他回读了两年,只是越来越渣,最后无奈,只有让他到职业中专去学技术了。他娘怕他学坏,所以一早一晚的接送,顾海要想出来玩,那真的只有逃课,然后还要在玩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赶快溜回去。
他没有和王楠碰上过,但却有上次和他一起来的与王楠照过面,那人一开始也没有留意,后来见王楠忙前忙后,跑上跑下,与其说是来玩的,不如说是来做工的,这才留了心,过后就给顾海说了,顾海一听,这还了得?这小子天天在台球桌边混,那技术能练不出来吗?因此今天就趁她娘在自己房里的时候,胡乱喊了一声,就偷溜了出来。
而此时,正有一个玩家招呼王楠帮着买水,王楠接了钱,就迎面和顾海对上了,他一愣,然后继续向外面走。
顾海是个性急的,当下就道:“你站住!”
王楠没有理他,继续走,顾海过去拉住他:“我让你站住,你听到了没有?”
王楠甩开他的胳膊:“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你是我啥人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海被他顶的找不到话,就转头吆喝:“胡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胡老板正在那儿给人数游戏币,一边数,一边就随口道:“什么?”
“我听说,这小子,现在在你这里做工?”
胡老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游戏币数好给人家,这才道:“什么做工不做工啊,他还不到十六,我可不敢用童工,就是他爹妈这段时间忙,让我帮着照看一段日子。”
这话是他早就想好,也和王楠对好的,还有意无意的,在来玩的人中说过,于是大家也就都知道,王楠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家里情况比较复杂,他又和家里闹了矛盾,就先来这里玩几天。
这个复杂是个很有趣的词,可以说好,也可以说坏,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看王楠这么小就被家里丢出来,那可想而知是什么情况了,有那手头比较宽裕的,在买水的时候,也会请王楠也喝上一瓶。
不过王楠也知道,他在胡老板这里干活,是要一心向着胡老板的,帮着买东西是应该的,但吃别人的东西就有可能有麻烦,因此除非那人硬塞,胡老板也发了话,否则他向来是推让的,如此一来,别人更觉得这孩子有一种可怜的倔强,更没人怀疑胡老板的那套说辞了。不过顾海却不信,他当下就道:“胡当当,你这话骗别人可以,骗我却不行!这小子前几天来的时候,你还和他不认识的,这么快就成了亲戚的孩子?你说吧,这小子给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偏着他!”
胡老板落下了脸:“顾海,你说别的行,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们两个打赌,我当时是不同意的,至于说我偏着他,别说你们那两百块的赌金,你去问问,这台子里天天有多少赌球的?人家三百、五百、乃至八百的都有,我偏过谁了?偏他?这小子现在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每天光吃食老子都要损失十来块,你们就那二百块,他能分我多少?”
别人在这里赌球,胡老板向来是不管的,有那赌的大的,曾出钱想让他清场,他则说:“你们来玩行,赌球的事我不管,你们玩多大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这里就是五毛钱一局!”
有那比较豪爽的,赢了球,给他十块五块的场地费,有的,还就真给他五毛,给十块,他说一声谢谢,给五毛,他如果不忙的话,也是说一声谢谢,因此他这么一说,顾海也没有话说,他瞪了一下眼:“反正先前你们还不认识呢!”
胡老板叹了口气:“那你认识你所有的亲戚吗?”
顾海一顿,胡老板又道:“我也没想到这小子就这么成了我的麻烦,要不这样,你们的打赌就算了吧,南子,过来,给你海子哥道个歉、认个错,以后别说什么打赌不打赌的,小孩子是挣钱了还是捡了金元宝啊,就闹这一通!”
王楠刚买了汽水回来,他给人送去,听了这话,过来,眨了眨眼:“不赌了?”
胡老板道:“不赌了!”
王楠没有说话,只是斜着眼看顾海,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顾海却能看出其中的意思:“嘿,小子,你这个没种的家伙,我早就知道你撑不住的!”
胡老板道:“让你说就说,听到没有!”